“姑娘!”
辛夷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到几张陌生的脸悬在上空,好似鹰隼般盯着自己。
“睁眼了!”
辛夷猛地直起身,头上隐隐作痛,她双手捂着头,警惕地觑着表情不一的脸。见大家没有恶意,这才放心,她打量着四周,环境陌生,让她瞬间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为何会在这里。
“姑娘,你是哪个村的?”
辛夷看到被风吹到一旁的六角灯笼,记忆如夏日的蝗虫一般铺天盖地飞上来,她提着灯来到大师兄的旧居,因为大师兄告诉她,父亲生前曾交给自己一样东西,她是来取东西的。
玉帛药盒……
她终于想起,她被人一棍打晕了。她眯着眼,望着天,竟然一直昏睡到现在,已经半晌午了。地上躺着一根棍子,这是一根枣木棍,树皮已脱落,却粗壮结实,怪不得那么疼。
“姑娘,大冷的天儿,你为何躺在外面?”
辛夷没有言语,只是拄着棍子,步履蹒跚地往回走。她脸色苍白,走路趔趄,别人问起原因,只说跌了一跤。她不能说也无法说这些,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张猎户和萧云清先后死亡,所谓的河神发怒案也正式告破。高县令神采飞扬,一扫往日之阴霾,他特意寻个集市,带着张明远、杨无念等一众不良人来到戏台。台下人头攒动,仿佛庆祝节日。
狄老师和辛夷也到场庆祝,狄老师心里清楚,辛夷在破案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对她的诸多考察,她也一一通过。辛夷自然也知道,他们即将宣布破格录取自己,但却提不起精神。
只见戏台两侧,青竹挑竿,戏台正中,红纸横幅,上面写着:
洛阳县晓谕 河神案告破
张明远示意大家安静,说道:
“自本月庚寅日首案案发,高明府便极为重视,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亲临现场,责令巡捕衙限期破案。在高明府的带领下,至本月癸卯日,案件正式告破。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欢呼声,有请高明府发表讲话。”
杨无念差点笑出声,当张明远说出高县令亲临现场的时候,他想到高县令的几次啼笑皆非的推论。他心里想着,师父是真能掰啊,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高县令满目春风,陶醉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眼睛微闭,额头微昂,久久未动。他到任的这些年里,案子年年有,月月有,在他的带领下,一年只能破几个案子。说起来丢人,提起来难堪,不说不提想起来,也是尴尬的很。这起案子破的又快,破的又好,让他无法不得意。
“本县承圣人之化,膺百里之寄,今有所谓河神发怒一案,日前已顺利告破,真凶就地正法!”萧云清明明是自杀的,他明显在虚张声势,“此乃朝廷德被草木,亦赖县衙上下同心协力。”
高县令说了半天,丝毫没有提及狄老师,更没提辛夷在验尸查案方面的功劳。他将功劳揽至县衙,他又是县衙魁首,一言蔽之,案子能破,全凭自己英武神勇。
“本官夙兴夜寐,那是应当的,亲临现场,亲自破案,那也是题中应有之义。”高县令慷慨激昂地说道,“希望各位共维风化,切勿效逆徒殒身之悔。自今往后,凡有冤情,便可击登闻鼓,投牒供状,本官定当鞠躬尽瘁,与诸位共乐升平。”
百姓闻言,振臂欢呼,高县令频频点头。
“另有一事,我县与洛阳学院联办刑侦学院,已提上日程,眼下报名者甚番。有志于刑侦事业者,切勿错失良机。接下来,让我们请狄士尼博士讲两句。”
又是欢呼一片。
狄老师说道:“河神发怒一案的告破,充分地说明我们这个联办班完全可行,杨无念和辛夷深度参与办案,二位也已经报名刑侦班,日前,关于女子能否报名,尚有争议,但事实胜于雄辩,我与高明府商讨后一致认为,女子同样可以报名!”
话音未落,台下便欢呼雀跃,女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盈盈绕绕,在耳畔回荡。杨无念看了看辛夷,为她竖起大拇指。辛夷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她得偿所愿,还是值得开心的。
几声鸦叫传来,辛夷蓦然想到,今天是萧云清的头七。
萧云清死后,依照唐律,本该验明正身,辛夷不忍下手,便由县衙仵作验尸。萧云清幕后操纵张猎户,先后杀三人,属于恶性案件,本该暴尸三日,以示惩戒,且死后墓碑禁用朱砂描红,刻写“罪身萧云清……”
辛夷替他求情,引众人侧目,尽管她说萧云清作案事出有因,皆因妻子死亡,可高县令还是坚持按律法办事。后来她给高县令戴高帽子,说他到任后以德教化,以德服人,让罪犯和妻子合葬,也算功德圆满。
高县令飘飘然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如此吧。”
晓谕会散场,辛夷㧟着装着黄麻纸的筐,还有萧云清最爱吃的荷叶鸡牡丹酪,她不知道嫂子喜欢什么,便带了女子爱吃的贵妃红见风消。她烧了黄纸,磕了头,算是和大师兄告别。
看着大师兄的墓碑,一连串疑惑接连浮在眼前。父亲为何给大师兄玉帛药盒?父亲消失的时间究竟去干什么了?昨夜是谁打晕自己?大师兄的身份暴露了吗?自己的身份呢?
辛夷像是沉在水里,强烈的窒息感缓缓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