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歇了几日,转眼便到了考核时间,考核地点在洛阳学院。报名者非常多,但需通过考核,方可入学。这天春和景明,山间的草木绿森森一片,鸟在树上鸣,虫在草间跳。山路崎岖,却挡不住大家的热情,嬉闹声不绝于耳。
辛夷拎着行李,朝山上学院走。行至半山腰,突然听到有人叫她,不用多想,便知道杨无念来了。杨无念穿一身对鸭纹锦袍,下穿六合袴,头上系透额罗幞头,看上去干净利落。他三两步走到跟前,和辛夷并肩同行。
“要我说,咱俩没必要参加考核,直接录取就行。”杨无念说道。
“想得倒美。”辛夷说。
“这个案子,咱们出力颇多,”杨无念说道,“没想到你还会验尸。”
“你没想到的多着呢。”辛夷似乎话中有话。
“你为何这么想学刑侦?”杨无念问道。
“我……”辛夷不知怎么回答。
“将来做不良人?”杨无念见她不语,说道,“我们整天东奔西跑,很辛苦。”
“我只是想学刑侦。”
“你学刑侦做什么?”
“你的问题真多,”辛夷小声嘀咕着,“和小时候一样。”
“什么时候?”
“噢,我说我小时候就想学。”辛夷问道,“别老说我,你呢,你不是学医吗,为何中途改行了?这么想吃官家饭?”
“才不是呢!”杨无念解释道,“我学医多年,后来偶然接触了巫医的催眠术,觉得很有意思,可以窥探人心。我苦心钻研,渐渐学成,但看病时患者不以为然,觉得是巫术,因此很排斥。”
“确实像巫术。”
“能治病不就行了。”杨无念道,“再后来我没想到催眠能在破案中发挥作用,又遇到张少府欣赏,自然就转行了。”
“做不良人的,天天破案缉凶,到处都是危险,难道你的红颜同意你转行?”
辛夷说不清为何问出这个问题,尽管想否认有其他的想法,可她就是有想法。 若是杨无念有姻缘红颜,则万事皆休。杨无念倒是没在意,只是憨憨笑着,说道:
“没有红颜,我还单着。”
“你还单着?”辛夷欣喜,却装作嫌弃,“你都多大了,再不成亲都犯法了。”
“你怎么跟我娘一样……”杨无念反问道,“怎么,你有意中人?”
“没有。”辛夷摇摇头。
“那还笑我?”杨无念哼笑着,说道,“倒是你,再不成亲,犯了律法诏令,到时候抓你的没准是我。”
“即将同学一场,可否手下留情?”
“不能徇私枉法。”
“那你活该单身。”
“我单身不是因为找不到,”杨无念义正词严地说,“那是因为我压根不想找,我平时都不跟女孩子说话。”
“无念哥哥好!”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妙龄女子下山路过,跟杨无念打招呼。杨无念一脸尴尬,对辛夷解释道:
“这是我家邻居。”
“无念哥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了!”话音刚落,又有一位女子走来。
“这是一个案子的苦主,我去看她,是怕她想不开。”
“哦呦,无念哥哥,”辛夷拿腔捏调地说道,“你果然不跟女孩子说话啊……”
“我是说真的,我不想成亲。”
辛夷见他着急,又说出这句话来,便问:
“何出此言?”
杨无念叹了口气,说出缘由。早些年,他小时候,父亲开药肆,母亲坐柜台,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父亲是个不贪财利的人,做起生意不在乎赚多少钱财,只求问心无愧。母亲眼看着亲戚邻居越来越富,飞黄腾达,心里不快,便骂父亲,说他不会赚钱。两人隔三差五吵嘴,连年累月斗气,久之便生了隔阂。
杨无念在这种环境长大,对成亲一事有着本能的抗拒,觉得还不如一直单着。母亲也曾让他相亲,但他每次都敷衍了事,不是装聋作哑,就是装作嘴歪眼斜,甚至还说自己是龙阳癖。母亲想打舍不得打,想骂舍不得骂,便苦口婆心地劝他,他只有一句话,便是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逢。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中意的女子?”
辛夷就是想知道,杨无念心里还有没有自己。十年前,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就像一块冰化在水中,她在思念父亲之余,也在想念杨无念。杨无念会不会想她,她觉得肯定会,但那是过去,现在呢?
辛夷见他欲言又止,心里怦怦跳。可他久久不语,只是叹息,她便不再追问。
“不想说就算了。”
走到一处陡峭的台阶,辛夷咬着牙提行李,杨无念豪迈地说道:
“我帮你!”
杨无念接过辛夷的箱子,一不留神,差点累趴在地,他尴尬地将箱子提起来,又去接另外的箱子,结果差点摔倒。
“这是何物?”
辛夷诺诺地说:“石心球。”
“你带这玩意做什么?”
“我……我想练练力量。”
杨无念力不从心,又不好将箱子还给辛夷,便只能硬撑着,一路上气喘吁吁。越过陡峭处,杨无念忙将箱子放在台阶上,哈哧哈哧,坐下休息。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
“连个箱子都拎不动,还算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