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冲洗着整个山庄。
杨无念将案情跟张明远说了,张明远松了口气,凶手的作案动机、动作手段都已了然,有被害人证词,有目击证人,只需找到消失的三个人,无论是死是活,案子都将了结。
辛夷却松不下来,身上绷着,心揪着,看哪都像能藏人的样子。夜里睡不着,她便推开门,坐在廊下的座椅上,仰头望着雨幕。雷声轰隆,闪电时而划破天际,雨珠映着紫色的闪电,像是密匝匝的箭。
“想什么呢?”杨无念将纱罗衫披在辛夷身上,随后坐在旁边。
“你说他会死吗?”辛夷痴痴地问。
杨无念知道她说的是韦砚舟,若他死了,沈愈案的线索就断了,则功亏一篑。杨无念伸出手,让雨珠打在手上,说道:
“肯定没死,此刻他就在山庄的某个地方,我们这里在下雨,他那里也在下。”
“又瞎说。”
“你忘了,我是有直觉的。”
“可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辛夷侧着身子,将双腿搬到了座椅上,抱着双膝,“他死了,是被郑观颐杀死的,而郑观颐杀他,不仅是为父报仇,还有别的原因。我总觉得背后有双手,在掌控着一切,当我找到玉帛药盒时,他将玉帛药盒夺走,当我查到韦砚舟时,韦砚舟又消失了。”
“人还没找到,别想那么多。”杨无念拍拍她的肩,“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看这山,”辛夷指着远方,“那么高,那么厚,万物只能倚靠,无法开路。”
“但你不要忘了,滴水石穿,就算山再高再厚,在水面前,终究是螳臂当车。”杨无念看着地上的水流,“就像这雨水,打在石板上,就,就……”
说着说着,杨无念突然没音了,楞在原地,双目瞪得滚圆。辛夷见他不说了,便推推他,他叫道:
“快看!”
辛夷低头一看,只见一道水流缓缓往东淌,白色的水泡不停地出现又消失。
“跟我来!”
杨无念撑开油绢伞,拎起油灯,塞到辛夷手里,攥起她另一只手,绕过走廊,踏进湍湍水流。杨无念的手烫烫的,雨打在伞上,响起一串啪嗒嗒声,鞋子湿了。灯光落在水面,像是有金子流动。
“这里是洼地,水流只能往低处流,”杨无念边走边说,“地面咱们都搜过了,可地下呢?倘若藏在地下,水流便能带路。”
辛夷猛然一惊。
两人跟随着水流,循迹过去,绕了几道弯,来到了后花园。后花园依山而建,山脚生一排枳树,上面缠着野蔷薇,叶子又翠又亮,倒刺便隐在叶下,仿若棘墙。枳树下面堆着围树石,上面坑坑洼洼的。
杨无念将伞递给辛夷,从她手中拿过油灯,挑在眼前,走到树下。他俯下身,细细观察着雨水的走向。雨珠从树叶间下坠,打在他的后背上。辛夷想帮他遮雨,却被这道墙挡住。
只见杨无念趴在地面,撅着屁股凝神听,咕咕窣窣,叮叮咚咚,水还在流淌。山后是崖,地势更低,但这水如何穿山而过?他站起身,双手在山石上摸索一阵,随后抖落身上的水,转头说道:
“山中有乾坤,想必密室修在山里。”
辛夷向前一步道:“门在哪里?”
“摸不到门。”杨无念叹息道。
“我之前问过庄主,山庄有无库房,他说没有,必是撒谎了。”辛夷思忖道,“可凶手不是他,他为何不说实话?”
“我猜这里面有秘密,他做贼心虚。”
杨无念挑着灯,细细端详着山石,在一处发现了圆形裂痕,一侧有血迹出现。顶上有树叶遮挡,血迹冲掉一些,留存一些。杨无念抹了一手指,放在鼻边嗅嗅,无疑是人的血迹。他喊来辛夷,指着血迹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消失的三人就在里面。”
两人回到客房,将此事告知张明远,跟马达等人也说了,众人找到庄主弟弟,询问密室的入口。谁知他满脸震惊,竟不知道山庄还有密室,更不用说打开密室。大家站在山水前,惊诧又茫然。
“我说过,山庄如何修建,都是阿兄做主,我哪会知道。何况这里这么隐蔽,山石又平整,看着也不像有密室。”
“你都不知道,郑观颐如何知道?”辛夷问道。
“估计他挟持了阿兄,利用阿兄打开了密室。”他提起哥哥,又是泪眼婆娑。
“庄主是后消失的,韦砚舟是先消失的。”辛夷摇摇头说。
“这……也许他先将韦砚舟藏在某处,后来才藏到这里的。”他摸着山石说。
张明远下令搜索庄主的房间卧室,试图寻找密室的钥匙,但是什么都没找到。他便找来铁楔石撑,让人对着门又是凿,又是撬,然而山体太厚,只是落点石子,山门没有丝毫的移动。
雨水渐歇,雷声在远方低沉地隆响,时不时仍有闪电划过,山是那么的巍峨。张明远见这样不是办法,便差人在这里把守,让大家回去想对策,明日再来开山。
几个时辰后,风停雨歇,湖中蛙鸣阵阵。夜黑的不能再黑,到处都是泥土的腥味。庄主弟弟躺在床上,依然不能安睡,他感到一阵尿意,便起身披一件衣服,挑着灯笼如厕。
到了厕所,他撒了一泡绵长的尿,雨后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走出厕所时,他吹熄了灯,四周漆黑一片。他望着山的轮廓,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没有回屋,而是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他走进了一道山门。
这是密室的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