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春站在三户人家大门口,凝视片刻后,他回忆刚才的一切。
只见白如春略一沉吟,并未立刻走向铁匠所指的较为清晰的小路,也未贸然踏入老妪院后那浓雾弥漫的路径。他再次向老妪深深一揖,诚恳地说道。
多谢婆婆指点迷津,赠药之情,晚辈铭记于心。他掂量了一下手中那不起眼的布包,触手微温,隐隐有宁神静气的草药清香传来,心中稍定。
他并未急于打开布包,而是将其谨慎地收入怀中,与那“无字天书”分开放置。随即,他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中间那扇紧闭的朱门以及左边铁匠那再无动静的院落,最后,他做出了选择——走向了老妪所指的那条被浓雾笼罩的小径。
前辈之路,虽看似迷惘,却直指本心。晚辈心乱如麻,正需借此迷雾,涤荡灵台,看清前路。 白如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那老妪听。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浓雾之中。
身影瞬间被翻滚的灰白色雾气吞没,白如春飘飘欲仙起来。门外,那老妪依旧慢悠悠地捡着草药,浑浊的眼中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随即又归于平淡,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白如春一入雾中,外界的一切声音骤然消失。打铁声、风声乃至自己的脚步声,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厚重的棉絮隔绝。视线所及,不过身周三尺,再远处便是茫茫一片,不分东西南北。
白如春凝视远方,紧守心神,默运师门心法,灵台努力保持着一丝清明。他牢记老妪所言“雾中能见本心,也能迷失方向”,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并未盲目疾行,而是以一种稳定的步伐,循着心中对出口方向的微弱感应前进。
然而,这迷雾似乎能引动人心底最深处的杂念。行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白如春便开始感到心神摇曳。
行走在路上,白如春仿佛耳边响起了西天魔祖那雷霆般的怒吼。
小辈!安敢欺我!那声音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火,震得他气血翻腾,仿佛魔祖下一刻就要破开迷雾,降临眼前。白如春额头开始见汗了,知道这是心魔被引动,他咬牙无视,继续前行。
接着,眼前景象一变,又出现了幻觉。他竟看到了三师叔栩栩如生地站在前方,面色红润,笑语晏晏。
如春,你不必奔波了,我已无恙。
三师叔,你,你真的还阳了?
哈哈,没想到吧?三师叔也是神灵子转世,区一包灰岂奈我何?
白如春仔细打量了一番,三师叔总是笑脸相待……
那幻影如此真实,几乎让他忍不住要扑上前去。但他立刻警醒,三师叔残魂尚需天书救治,此必是迷雾幻象!他硬生生止住脚步,闭上双眼,以心代眼,穿透这虚假的慰藉。
幻象随之破碎,但紧接着,更多的杂念纷至沓来。对前路的迷茫,对自身实力的怀疑,对无字天书可能引来更大灾祸的恐惧……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沼泽中的气泡,不断冒出,试图将他拖入沉沦。
就在他心神动荡,步伐开始凌乱之际,怀中那老妪所赠的布包,再次散发出一股温润平和的气息,如同清泉流淌过干涸的土地,缓缓抚平他焦躁的心绪。同时,胸口的“无字天书”也似乎与之呼应,那股暖意更加明显,仿佛在提醒他牢记初衷。
白如春先掐了一下身子,然后又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不少。
好奇莫入好奇山,
入山难辨人与仙。
一步行差步步险!
恩师的教诲再次响彻心田。他明白,这迷雾便是“好奇山”最后的考验,考验的不是武力,而是心志是否坚定,道心是否稳固。
他不再试图驱散杂念,而是学着去观照它们,如同看客观看流水,任其来去,却不随波逐流。他的步伐重新变得稳定,眼神也越发清澈坚定。
救三师叔,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目标。身为神灵子转世,完成任务,三年可要返回天庭。他只要此心不移,万般幻象皆为空。
白如春不知在迷雾中行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数个时辰,前方的雾气终于开始逐渐稀薄。一丝微弱的天光透了进来,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气。
白如春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终于,他一步踏出,周身迷雾如潮水般退去,眼前豁然开朗——已然置身于好奇山之外。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重峦叠嶂,云雾缭绕,那三户宅院乃至整个好奇山,都隐没在苍茫之中,再也寻不见丝毫痕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到内衫已被冷汗浸透。此次好奇山之行,虽未与强敌搏杀,但其间凶险,犹有过之。
他想起怀中的布包,取出打开,里面并非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几株晒干的、散发着清香的草药,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奇特的枯叶。展开枯叶,上面以灵力勾勒着几行小字。
西天魔焰,非酒可解。
前路坎坎,慎言慎行。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白如春心中凛然。老妪不仅预见了西天魔祖会识破骗局,甚至点明其怒火非比寻常。这“慎言慎行”的告诫,更是意味深长。而最后一句,似乎是某种宁心静气的法门口诀。
他将枯叶上的内容牢记于心,随后枯叶无火自燃,化为飞灰。那几株草药,他小心收好,或许将来有用。
经此一遭,白如春感觉自己的心志仿佛被淬炼过一般,更加凝练。
他辨明方向,正是铁匠所指那条路的大致方位,但路径已截然不同。他没有停留,将好奇山的经历深藏心底,身形化作一缕青烟,继续朝着拯救三师叔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只是,他深知,恩师的锦囊妙计,恰到好处,花言巧语轻易骗走了西天魔祖。倘若西天魔祖识破后,他的滔天怒火可想而知。西天魔祖无数次对“无字天书”虎视眈眈的目光,仍然在他前行的路上,这是白如春最担心的。
路上,西天魔祖布下了更加凶险的迷局。
白如春右眼皮跳个不定,心里发,他愈发小心,总感觉,将要发生想象不到一切。他的旅程,才刚刚进入真正的险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