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心口一滞,捂着胸口,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我踉踉跄跄地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坐进去,半天都没启动。
趴在方向盘上歇了一会儿,我才回复道:“是单独见吗,还是有别人一起?”
她会知道我的意思。
果然,孟渝贞很快回复道:“我只约了他,如果你想去的话,我提前来接你,明晚7点。”
我捂着脸,却依然能感觉到从指缝里眼泪涌出来。
他一度是我不能回忆的痛。
十二岁那年,我饿着肚子,躺在福利院又冷又硬还带着霉味的破床板上,想的不只是孟渝贞,还有他。
他有一双白皙好看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修剪得整整齐齐。
虽然家里穷,衣服甚至有补丁,但他洗得干干净净,甚至用装满开水的搪瓷杯熨得平平整整。
他身上,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艺术家气度。
穷困潦倒的生活无法掩盖他的光芒。
他用那双手拿着画笔,一笔一笔给我画像的时候,我是快乐的,我知道他很爱我。
他们都很爱我。
只是后来,他走了。
他一件行李都不曾拿,就好像只是出去逛了个公园,就离开了我们母女的世界。
再后来,他也回来过。
大晚上的偷偷回来几次,像做贼一样,生怕被人看见了。
但还是被人知道了,引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深更半夜在路上拦住了从舞厅下班的孟渝贞。
她包里随身带着一根擀面杖,但擀面杖也打不过四五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被打断了腿,满脸满身都是血,一路艰难地爬回家,抱着才读幼儿园的我失声痛哭。
那时候孟渝贞恨毒了他,说这辈子生死都不会再见他。
她把他的衣服用品全烧了个精光,唯独留下了那一箱的画纸。
我也跟着恨他。
可后来,她翻箱倒柜地找到那一箱泛黄发霉的画纸,去找他了,找到他以后,当面烧掉了那些画纸,然后把我送去了福利院。
我不知道这些年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仔细想来,都在宁城,同是那样的上流社会,应该是有交际的吧。
我坐在车上,深呼吸了好一会儿,试图平复情绪。
孟渝贞单独约见他,可见,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都已经随风而逝了。
只有我,还站在原地,迈不出离开的步子,却又走不近,被悬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成为了血脉相连的陌生人。
他知道我过去经历的种种吗?
他还会想起我吗?
过去的那些事,他会对我有那么一丝半点的愧疚吗?
我不知道。
也许,孟渝贞带我去见他,就是为了让过去他们内心的那些愧疚随风散去。
那些镌刻在了我骨子里的痛苦煎熬,他们也许是知道的。
但只要我对他们一笑泯恩仇,他们就能得到救赎,从前的苦难中,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拿着手机,感觉颤抖的手打不出字来。
情绪难以自抑。
我给顾准发消息:“老公,我在公司的车库里,今天忽然不想开车,你能来接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