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笑,“不敢不敢,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糊弄您啊。”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徐不疾地说道:“少爷人虽然没来,但心意已经到了。您也知道,想求购封先生的画,也不是有钱就能行的,少爷在这件事上花了心思。”
我话锋一转,“只是您也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是您的儿子,能不像您么,这脾气禀性也是像您,有些时候,难免过于刚强。他如今虽然不愿意回省城,但靠着自己,年纪轻轻就打下了一份事业,不也是因为有您做榜样么。”
我这么哄着他说,把功劳都往他身上套,顾立安果然语气和缓了些。
但他依然没有回头。
“我是他父亲,可我在他面前哪里还有半点威望可严,这个逆子,他可真是不给我面子!”
嘴上口口声声说逆子,但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骄傲与无奈。
我连忙陪着笑,先礼后兵:“果然还是父子。老先生您明知道当初少爷母亲的死,跟太太有关,却还叫太太去故意为难少爷,换作是您,若是有人故意这样对您,不也一样咽不下这口气么。”
顾家的家事,我不能评判太多,毕竟那些都跟我没有关系,而且我在顾立安眼里,身份敏感,我不能让他觉得我不自量力现在就开始干预他们家的事。
我见好就收,循循善诱,“我也没有父亲,小时候受欺负了无人保护,母亲就是唯一的依靠,所以我能理解少爷对他母亲的感情。但斯人已逝,现在您跟少爷就是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
“父子何来的隔夜仇呢,少爷费尽心思替您寻到这么一幅封先生的作品,不就是心中有愧、想跟您修复感情的意思吗。”
顾立安终于转过身来,走到桌前,伸手拿过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裱画的卷轴。
他微拧着眉头,展开了画。
画面上是一个少女和一个老汉,拿着镰刀,在田里劳作,旁边有乱石杂树,远处群岚晓雾,一派静谧又和谐的画面,却又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画面的留白处题了一首诗,写的是草书,字迹龙飞凤舞,看不太明白。
倒是题目有“杨香刈麦”的字样,字字分明。
这幅画是讲古时候一个叫杨香的女孩子,在跟随父亲下田劳作的时候,忽然有一只老虎冲出来,把她父亲给扑倒了。小女孩不顾力量悬殊,骑到老虎背上,死死扼住老虎的脖子,最终让老虎喘不过气来,从虎口下救出了父亲。
是讲古代孝道的。
只不过这幅画表达得比较隐晦,没有直接画扼虎救父,而是画刈麦图,也就是老虎出现之前的情形。
顾立安盯着画面,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
我趁胜追击:“老先生,那个PZ301物料,嘉源集团眼下只有一两天的库存了。您这边能否通融一下,毕竟您也是亲眼看着嘉源集团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我知道,您也不是真心想要阻碍少爷的事业发展……”
顾立安倏然抬眸,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顾准看人倒是有点眼光,以前我还小瞧了你这么个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