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太太抬手拍了拍我的胳膊,慈爱地拉住我。
“哪里学来的这些呢。你能有今天,也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我只不过……是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而已。看到你好好的,我也能放心了。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去那边招呼几个老家伙。”
叶含希迟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然后也跟着她一起,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我脸上的微笑像是戴了一张面具,回头跟徐滢她们说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走出去的时候,看到樊太太的背影,她正和几个头发花白、看起来位高权重的老头说着话。她笑容可掬,闻者面带微笑,点头表示赞同,场面看起来和谐极了。
这样长袖善舞、游刃有余的贵夫人生活,她已经过了很多年吧。
我强忍着眼眶的酸胀,转身进了洗手间。
我走进洗手间狭小的空间里,转身坐在马桶盖上。
关上门把自己锁进来的瞬间,眼泪已经“唰”的一下,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樊太太,她叫孟渝贞。
我十二岁那年,她买通了一个医院即将退休的护士,篡改了我所有的出生资料,让我的身份从一个父母没有正式结婚的私生女,变成了父母不知所踪的孤儿。
她亲手把我送去了福利院,告诉别人,我是她捡来的孩子,现在她失业生病,无力抚养我。
她走的那天,承诺我,她要去战斗,她要跟全世界宣战。
她要我等她。
等着她功成名就,等着她有钱了,就可以给我一个美好的家,给我买很多漂亮的衣服,给我找最好的舞蹈老师,让我从此过上像公主一样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必看任何人的眼色。
她说,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一定要替她保守好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做到了。
从十二岁,到现在,我二十五岁了,十三年的时间,我的确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可我始终都没有等到她来接我的那天。
福利院里的日子很苦,很难,吃的很差,而且每天都吃不饱。我饿啊,饿得连又苦又涩的狗尾巴草都能往嘴里塞。
有一次开饭的时候,我跑得慢了一点,我的饭盒就被一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孩给抢去了。我哭着叫他还给我,他却飞快地把整个馒头都舔了一圈,让馒头上沾满了他恶心的口水。
我当时跑到外面去,捡了一大块砖头藏在身后,走到那个男孩目前,直接一板砖狠狠地拍在他后脑勺上。
他被这一板砖打得鼻子里都流出血,整个人吓懵了。而我像只野兽一样,从他嘴里抢过沾着他的口水和血的大半个馒头,和着自己的眼泪一起咽下了肚。
我只记得,那天我没有挨饿。
从那以后,福利院里都知道我是个拼命三娘,没有人再敢抢我的东西。
他们也都躲着我,孤立我。
而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每天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像个疯子一样把我所有能看到的书全部背得滚瓜烂熟。
再后来,我知道了,当我成绩好,能考第一的时候,我就能得到额外的厚待,不用靠板砖抢馒头。
可没有人知道,那些苦难的日子,那些我抱着一本翻得稀烂的教材在月光下反复背诵的夜晚,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曾经温暖过的怀抱,和她许给我的,公主一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