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陌上尘-第八章
韩岐2024-08-03 13:392,677

  醉生楼的雅间设计得尤为高雅。精致的雕花木窗,纱帘轻轻垂下。房中央是一个八仙桌,桌上摆放着茶具和一小炉燃着沉香,室内清香弥漫。

  晚秋与穆锦正坐在雅间的中央八仙桌前品着茶水,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

  “怎么了晚秋,怎么伙计说有个漂亮姑娘找我……我发誓我可没在外面沾花惹草……”接着,门被推得“嘭”的一声响,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的正是徐长风,口中不停地碎碎念着“再说了也没谁家姑娘看上我……”

  徐长风在房中站定,这才看到面前确实有个容貌俊秀的姑娘,顿时有些疑惑,指了指穆锦又指了指晚秋,哑口无言。

  穆锦嘴角微微扬起,先站起来行了个礼:“徐师叔。”

  徐长风一脸疑惑指了指自己:“徐师叔?”

  晚秋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喝着茶水,嘴角的笑意却止不住地扬起。

  穆锦迎着徐长风走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玉佩递上前:“晚辈穆锦。不知您可还记得家师李善德。”

  徐长风接过玉佩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心中惊喜万分,嘴上却分毫不让:“李善德!那个兔崽子!他可还好啊?”

  “晚辈已离开师父多年,师父云游四海不知踪迹,不过料想应当安好。”

  徐长风将玉佩还给穆锦,示意她一同坐下,然后喜滋滋看了一眼晚秋:“想当年我二人结伴在江湖游历,也算混得一声响亮名号。可惜我隐退多年,大概没人记得我徐长风是何许人也。倒是李善德这狗东西,潇洒快活未改初心呀!”

  说罢,不等晚秋回应,他又看向穆锦:“小师侄此番寻我,所谓何故啊?”

  “小女离开师父多年,孤苦飘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谨记师父教诲,困难时可持此信物前来投奔。多有叨扰,还望师叔不吝收留。”

  穆锦向着徐长风微微低头,目光中颇有几分愁绪。

  “好说好说!”徐长风见穆锦申请落寞,想来是遇到了难题,大手一挥正要答应,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看着晚秋,“晚秋,你看这女孩子家家……”

  晚秋抿抿嘴:“既然是故人,便暂且待着吧。”

  晚秋又仔细打量了穆锦一番,然后毫不客气地挤兑徐长风:“都说醉生楼不养闲人。你每天混吃混喝也就罢了,如今又拖家带口……可别明日,又给我找个小娘子回来……”

  徐长风脸色微红,压低了声音:“晚辈面前,给点面子。”

  晚秋没理他,拉着穆锦离开了:“随我来选个房间先住下……”

  徐长风坐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小声抱怨了一句:“真是小家子气……”

  另一边,因为天色渐晚,承吾悦又初来江南城,叶南乔便送他们二人返回甘泉寺。

  然而走到了距离甘泉寺不远处,竟看到一队黑衣侍卫扛着灵柩,笔直地走进甘泉寺,将灵柩放在了正门前的广场上。

  铜钉的柩板,映射着淡淡的光,瞬间为这清冷的寺庙又添几分冷寂。

  一路紧紧跟随着的叶南乔十分疑惑,快步向前指着灵柩询问领队的侍卫:“这位官爷,这是何人?作法事该停到后院灵堂,摆在这里做什么?”

  侍卫认出了叶南乔,笑一笑:“这不是秉尘小先生吗?还真是哪里有奇事哪里就有你啊。”

  言罢,侍卫顿了一下,故作神秘:“你有所不知,这人不是来作法事的。此乃骆府公子骆天齐。”

  叶南乔闻言诧异:“骆天齐?不是前日在书房遇了火?不好生下葬,放在这里做什么?”

  承吾悦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侍卫。

  侍卫与叶南乔相熟,便多说了两句。“可不就是要送出城去好生安葬。谁料送葬的队伍被新来的刺史老爷在半路拦下了。这老爷倒是奇怪,也不明言何故,只让我们把灵柩安置在此等候查验。”

  “那骆家人岂能就这么任他胡来?”

  “自然是不愿意的,此时应在县衙里理论呢。”

  叶南乔起了兴趣,看了承吾悦一眼。

  承吾悦了然,拍拍向南:“你先回去休息。”

  向南闻言点点头,一路向着内院跑开了。

  叶南乔转身向侍卫道了谢,和承吾悦离开甘泉寺,向县衙走去。

  县衙的堂屋之内,气氛肃静。

  华丽的屏风后,轻烟中弥漫着沉香的气息。

  陈庚坐在案前,身穿锦袍,表情肃然。魏昭阳则立于其后,如同影子。反倒是刘长裕坐在下首,目光游离,不知在心中盘算什么。

  堂屋内的族人如同被压抑的浪潮,议论声此起彼伏,但随着陈庚的一声轻咳,声浪便瞬间归于平息。

  陈庚见堂内恢复了安静,这才缓缓开口:“今日那灵柩中,是何许人也?”

  骆月平缓缓走出人群,步履坚定,眼中却难掩愤怒与不解,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等乃江南骆家之人。棺中为骆家长子骆天齐。前日深夜在自家书房失火而死。族兄,骆家之主,骆天齐之父,本就身体孱弱久病难愈。如今又经丧子之痛,灵柩置于族内灵堂,每每望见,必是涕泗横流,实属难挨。眼看新春将至,尸首也不便一直停在家中,我们这才急着早日让天齐我侄入土为安。却不知大人为何偏偏要拦其灵柩扰其安宁啊!”

  陈庚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虑,他并不满足于表面的答案:“自是觉得有些蹊跷。好端端一个年轻人如此丧生,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其中因果吗?”

  骆月平抿抿嘴再度开口:“天齐此子仁义厚道,乐善好施,在城内颇有口碑。又是何人来害他啊?深更半夜,书房失火,我们料想定是他在书房中睡熟,碰落了桌上油灯才引了火。虽然家中下人灭了火,但人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此乃天灾,如何能挡?”

  陈庚低头思索了片刻:“此人平日可有隐疾?”

  “年纪轻轻,身体壮硕。”

  陈庚更觉此事蹊跷:“若是如此,常人遇火吃痛,自会惊醒,为何还能在大火中酣睡?”

  闻言,在场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这……”骆月平也顿时哑口无言,吞吞吐吐半天,就憋出一个字。

  眼看堂中氛围焦躁起来,陈庚抬手安抚众人:“在坐都是亲族之人,难道也想骆天齐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吗?陈某只向诸位要三日时间,自会还诸位公道。如若确是意外,陈某无端干预灵柩下葬,扰了死者安宁,自会在一众乡邻间请罪卸职。”

  众人骚动了起来,议论纷纷,不少人都看向了如今的主事人骆月平。

  骆月平握了握拳,深思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如此,便等你三日。还望大人给我骆家一个交代。”

  说罢,骆月平拂袖而去。堂内众人也三三两两散去。

  陈庚抬眼看到了守在门外开热闹的叶南乔二人,向魏昭阳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向内堂走去。

  原本还端坐着的刘长裕见骆月平离去,忙赶跑上前宽慰两句:“骆二爷莫急,不过是个黄毛小子,有何能耐呢?我们便等着没有查出什么迹象,才好杀杀他的锐气。”

  骆月平白了刘长裕一眼:“若天齐却有冤屈,我也不愿看他枉死。”

  刘长裕赶忙点头附和:“是是是。”

  不远处守在人群后看热闹的叶南乔也听出端倪,正想要回到甘泉寺一探究竟,却被魏昭阳拦住了去路。

  “秉尘小师傅。”

  叶南乔疑惑地看向魏昭阳,上下打量一番,明显与此人未有交集,于是开口道:“这位大人有何事?”

  “我家大人请小师傅去内堂一叙。这位朋友当可同行。”说罢,魏昭阳侧身向着二人做出个“请”的姿势。

  叶南乔和承吾悦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叶南乔耸耸肩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最终点点头道:“好,请带路吧。”

  随着三人走远,空无一人的大堂再度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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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江南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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