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飘溢,碎落一地残羹。
怡心亭中,夜渐深。
二人笑语连连,不知说着什么。偶有鞭声呼啸,软剑破空,亭外守卫亦不敢上前探问。
子时,月出乌云,亭前隐现一片残荷。
碧水粼粼之上,微有烟雾缭绕。
亭下不远处,停着一方精巧画舫,青棚碧窗,悠悠然随水飘荡。
孟宸芙三坛酒下肚,大着舌头,被跟随而来的侍卫搀扶离开。
四周一片静寂,春雷与乾坤不知躲于何处守护,未曾露面。
南宫煜丢下金樽,面色潮红,缓缓起身。凤目缓缓眯起扫视一圈,紧了紧身上的墨色披风。
他足尖一点,从怡心亭跃到了湖上画舫之中。
画舫微微晃了晃,他顺手斩断锁链,一掌拍在岸上老松树干上。
小小的画舫当即推开碧波,远离湖岸,向着残荷深处前行。
夜更深,湖上烟波渺渺,隐有暗香浮动。
银辉流泻,轻舟墨袍,男子远离了红尘喧嚣,显出独有的桀骜丰姿。
南宫煜静立苍穹之下,烟水之间,目色晦暗。
他的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晃目十分。
冰凉的剑鞘上隐有青光流动,竟是旷世难寻的寒冰玄铁锻造。
匕身镂刻细细血槽,其上小篆铭刻恨天二字。
机关精巧,无所不奇。
匕刃森寒,吹发可断。
修长的大手轻轻抚上冰凉的匕身,南宫煜凤目中忽然流出一抹笑意。
恨天。
他从来只见过它冷血凶狠的样子,何曾见过它乖顺如斯的模样。
将它握在手中,体内陡增无限力量,似能对抗任何强敌。
他忽然想起她手握恨天,向他刺来的神情。
那样冷血无情,狠厉果决,堪为杀手之王。
她比乾坤更加厉害。
南宫煜不期然的勾起嘴角,妖异的面上漾起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缓缓躺倒在画舫之上,头枕着手臂,醉眼朦胧的瞧着苍穹之上寥落星子,忽而轻轻的笑出声来。
恨天,恨天。
他也有一把的。
只可惜,被她抢走了。
那可是从小跟随他的伙伴,几经风雨,不知饮下过多少鲜血。
它不曾镂刻任何花纹,不曾巧设任何机关,它甚至没有铭刻自己的名字。
可那并不代表,它就没有名字。
它的名字叫做恨天,是他亲自取的。
它和无痕一样,是他素日趁手的兵器。
外人只知他有一把绝世神兵无痕,却不知他有一把削铁如泥的恨天。
因为他很少用它。
他不想它沾染太多戾气。
若不是他的恨天没有铭刻名字,他真会怀疑是卿灼灼窃取了他的思想。
显然,她没有。
她成日带在身边的匕首,她那把威胁过许多人、杀过不少人的匕首,就叫做恨天。
它老老实实的铭刻着自己的名字,默默无闻地做一把贴身利刃,被她的主人屡次三番的刺向他。
现下就乖乖躺在他的手中。
“呵……”南宫煜抚摸着恨天的剑柄,忍不住大笑出声。
笑得没心没肺,肩膀颤抖,紫金冠歪斜。
幸好无人窥见,否则定会以为是修炼千年的妖怪成精了。
不然,怎会笑的这般渗人,偏又夹杂欢悦?
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仿佛是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