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泰奥的脸色变了。黑蝎子是盘踞在鹅城外围的悍匪,专劫烟土商队,半年前甚至炸了亲王的军械库,是整个意大利北方的眼中钉。
“你知道黑蝎子有多少人?”伦泰奥的声音沉了下去,“三百条枪,盘踞在鹰嘴崖,易守难攻。前两次围剿,亲王折了两个营。”
“我知道。”鲁道夫指着地图上的鹰嘴崖,“但他劫了你的烟土三次,对吗?”
伦泰奥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帮你剿了他。”
鲁道夫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作为回报,你要把黄赌毒的三成利让给我。另外,罗西和卡波家族,他们得给我‘剿匪军费’。”
“三成?”伦泰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知道我每月靠这个挣多少?”
“不管多少,我只要三成。”
鲁道夫掏出枪,放在桌上,枪口对着伦泰奥,“或者,我现在就掀了你的桌子,让鹅城换个主人。”
厅里的空气凝固了。壁炉的柴火“噼啪”爆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头对峙的野兽。
齐亚诺突然“噗通”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伦泰奥先生!三成太多了!要不……要不我们只要两成?不!一成也行!”
鲁道夫一脚把他踹开:“废物。”
伦泰奥盯着鲁道夫的眼睛,那双眼像波罗的海的冰面,看不出丝毫畏惧。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肥肉乱颤:“好!有种!我伦泰奥这辈子没服过谁,今天算服了你!
三成可以,但你得让我看到本事——黑蝎子的项上人头,或者你的尸体,选一个。”
“不用等那么久。”
鲁道夫掏出怀表看了眼,“三天后,我带他的脑袋来见你。”
“年轻人,别把话说太满。”伦泰奥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皮箱,打开,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金块,“这是定金。需要人手或者军火,尽管开口。”
鲁道夫没碰那箱子:“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
“罗西和卡波家族的地址。”
伦泰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们明晚要在码头仓库交易,运一批劳工去旧金山。”
鲁道夫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襟:“告辞。”
“等等。”伦泰奥叫住他,指了指墙角的门,“我这碉楼有个规矩,客人来要喝杯送别酒。”
门开了,两个穿丝绸睡袍的女人端着酒走进来,身段妖娆,眉眼含春。其中一个走到鲁道夫面前,酒杯递到他唇边,吐气如兰:“先生,喝杯交杯酒嘛。”
鲁道夫没接,只是盯着伦泰奥:“这就是你的送别礼?”
“不。”伦泰奥的笑容突然变得阴狠,“这是给你收尸的人。”
话音未落,女人突然从睡袍里抽出短刀,直刺鲁道夫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鲁道夫侧身避开,手肘狠狠撞在女人肋下,短刀“哐当”落地。
另一个女人刚要掏枪,就被鲁道夫反手夺过酒杯,狠狠砸在她额头上,鲜血瞬间流了满脸。
保镖们再次拔枪,却被伦泰奥喝止:“都别动!”
鲁道夫捏着第一个女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眼神冷得像冰:“伦泰奥,下次想杀我,最好用点像样的货色。”
女人疼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鲁道夫松开手,看都没看伦泰奥,径直走向门口。齐亚诺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经过那箱黄金时,还想伸手去抓,被鲁道夫一脚踩住手背。
“牢大!钱!那是钱啊!”齐亚诺惨叫。
“你的命比钱值钱?”鲁道夫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碉楼。
福特轿车再次驶上青石板路时,齐亚诺还在瑟瑟发抖:“他、他肯定会派人暗杀我们的!”
鲁道夫没理他,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那座灯火通明的碉楼。
车窗外,那个穿旗袍的女人还在巷口哭泣,只是哭声已经微弱得像只快死的猫。
“去码头。”鲁道夫突然开口。
“啊?现在?”
“去码头找老三。”鲁道夫摸出烟盒,“告诉那蠢货,明晚有场好戏要演。”
轿车拐过街角,把碉楼的灯火甩在身后。鲁道夫望着窗外掠过的黑暗,嘴角勾起抹冷笑。
伦泰奥以为他是来抢食的饿狼,却不知道,他要的根本不是那三成利。
靠黄赌毒赚钱?那不是鲁道夫想要的,他要站着挣钱,更不想从百姓身上搜刮一分钱,他要的是真正有钱人手里的钱。
至于黑蝎子?不过是把刀,这把刀是杀人的刀还是救人的刀,那要看使用者的想法。
鲁道夫需要这把刀,劈开鹅城腐烂的根,看看底下到底埋着多少肮脏的秘密。
车灯光柱里,突然窜出只野狗,鲁道夫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野狗被碾在轮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随即归于沉寂。
齐亚诺吓得尖叫,鲁道夫却面不改色地踩下油门,仿佛只是碾死了只蚂蚁。
“牢大……我们真的要去剿黑蝎子?”齐亚诺的声音带着哭腔。
鲁道夫叼着烟,没回头,只是吐出三个字:“剿!当然要剿!不把动静闹大怎么能让潜伏在暗处的蛀虫浮出水面。”
“其实我们跟伦泰奥合作也蛮好的,起码安全。”
齐亚诺嘟囔着,他只是想来赚钱的,不是想来玩命的,鲁道夫的行为在他看来极度危险。
“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鲁道夫停下车,看着齐亚诺,“你难道没有理想吗?”
“理想?”齐亚诺愣愣地看着鲁道夫,理想这个词从土匪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黑色幽默了。
“当然有,我的理想就是成为意大利最有权势的人,所以我需要钱。”
“很好,你也知道理想比钱更重要。”鲁道夫满意地点头。
“牢大的理想是什么?”
齐亚诺问道,面对这个问题,鲁道夫不语,只是一味地踩下油门。
夜色更深了,福特轿车像条黑色的闪电,钻进鹅城最肮脏的腹地。
远处赌场的骰子声、妓院的浪笑声、烟馆的烟泡声交织在一起,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把这座城牢牢困住。
而鲁道夫知道,他要做的,就是撕破这张网。哪怕网的尽头,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