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甸甸地压在鹅城码头。
咸腥的海风裹着鱼腥气灌进鼻腔，鲁道夫叼着烟靠在货箱后，烟头的红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牢大，铁丝剪好了。"
老七舔了舔冻得干裂的嘴唇，手里的钳工钳泛着冷光。
鲁道夫抬手看了眼怀表，时针刚过午夜。
码头仓库的铁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夹杂着意大利语的咒骂。
他冲身后比了个手势，七个黑影立刻像狸猫般散开，手里的枪管都缠上了黑布。
"记住，打准点。"鲁道夫的声音裹在风里，"别伤着劳工。"
老二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这家伙原是意大利军官，双枪使得比手术刀还准，此刻正把玩着两把镀银左轮："放心，我的子弹认识人渣。"
仓库里突然亮起汽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铁笼，里面挤满了黄皮肤的劳工，个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没错，意大利有不少黄种人劳工，这个时代黑奴贸易明面上是禁止的，因此吃苦耐劳的黄种人成为了比黑奴更畅销的商品。
这些人是因为破产所以选择远走他乡，结果碰上卡波和罗西家族两个黑中介了。
此时，穿黑西装的男人正点着名册，金丝眼镜在灯光下反射出贪婪的光——那是卡波家族的二当家，外号"会计师"的文森特。
"这批货真不错，旧金山那边给的价又涨了两成。"
罗西家族的长子马可搓着手笑，他腰间的鳄鱼皮带扣镶着钻石，与劳工们褴褛的衣衫形成刺目的对比。
"嘘——"文森特突然按住耳朵，"外面有动静。"
话音未落，仓库铁门"哐当"一声被踹开，鲁道夫带头冲了进去，嘴里发出一声呼哨——那是黑蝎子惯用的联络信号。
老二他们立刻开火，子弹精准地扫向持枪的保镖，惨叫声瞬间撕裂夜空。
"是黑蝎子！"马可尖叫着扑到铁笼后，却被老八扔来的斧头钉穿了手掌。
这个总爱揣着本《圣经》的壮汉，挥起消防斧时比刽子手还狠。
文森特摸出枪想还击，鲁道夫已经踩着货箱跳到他面前，枪管抵住他的太阳穴。
会计师吓得裤裆湿了一片，语无伦次地求饶："饶命！黑蝎子大爷！我们是罗西家族的人。。。。。。"
"知道。"鲁道夫的声音像冰锥，"所以你们该死。"
枪响震落了屋顶的灰尘。鲁道夫转身踹开铁笼的锁，劳工们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呼喊。
老七已经撬开了仓库后门，海风吹进来带着自由的味道。
"往那边跑！"老三指着码头的小艇，这个总爱哼小曲的家伙正往油桶上捆炸药，"离开这里，去哪都好。"
突然响起的汽笛声让鲁道夫皱眉。远处传来马达轰鸣，三辆卡车正冲码头驶来，车灯划破黑暗。
他拽起个吓得发抖的少年："里面还有多少人？"
"还有。。。。。。还有两笼女人。。。。。。"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
鲁道夫冲老二使个眼色，自己转身往仓库深处跑。
刚踢开地窖门，就看见两个穿皮靴的男人正撕扯着女人的衣服。其中个络腮胡正是罗西家族的头号打手，人称"屠夫"的托尼。
"黑蝎子？"托尼狞笑着摸出猎枪，"你是不要命了敢惹到罗西家族头上？"
鲁道夫没说话，侧身避开霰弹枪的轰鸣，手里的短铳精准地打穿了对方的膝盖。
托尼惨叫着跪倒，刚要咒骂就被一枪崩掉了下巴。
另一个家伙想从窗户跳走，被追进来的老二用枪托砸断了腿。
"把她们带走。"鲁道夫扯下墙上的黑蝎子旗——那是老七仿造的，布料粗糙但图案逼真。
此刻这面旗正随着海风猎猎作响，成了最好的伪装。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鹅城城墙时，早起的面包师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城门楼子下挂着四具尸体，脖子上都系着黑蝎子旗，正是马可、文森特和另外两个家族骨干。
最讽刺的是，每个尸体旁都挂着块木牌，用红漆写着他们贩卖劳工的数量和获利。
市政厅里已经炸开了锅。卡波家族的老头子气得摔碎了祖传的花瓶，花白的胡子抖得像风中残烛："把黑蝎子挫骨扬灰！我出十倍价钱买他们的皮！"
罗西家族的族长攥着怀表，金表链被捏得咯吱响："通知所有堂口，封锁全城！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这群杂碎！"
伦泰奥坐在真皮沙发里，看着争吵的两家人笑出声。
他慢悠悠地往雪茄上点火，烟雾缭绕中眼神像毒蛇："各位，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卡波老头子猛地转头："你什么意思？"
"黑蝎子敢这么做，明显是冲着整个鹅城的秩序来的。"
伦泰奥弹了弹烟灰，"不如我们推举个能主事的人，让他带着人马去剿匪。"
罗西族长眯起眼睛："你想让谁去？你的那些废物手下？"
"不。"伦泰奥笑了，"我推荐鲁道夫。那小子够狠，昨天刚跟我赌了命，要去端黑蝎子的老巢。"
两家人都愣住了。让个来路不明的外人主持剿匪？
但一想到城门上挂着的尸体，又没人敢反对。卡波老头子咬牙道："可以，但军费谁出？"
"自然是我们三家分摊。"伦泰奥掏出支票本，"我先出这个数。"
当阿拉伯数字"五万"出现在纸上时，另外两人脸色变了变，也跟着写下了相同的数目。
第二天午后，鹅城广场挤满了人。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挂着"剿匪誓师大会"的横幅，鲁道夫穿着借来的少校制服，腰间的佩剑是伦泰奥送的古董。
齐亚诺站在麦克风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总爱算小账的男人此刻满脸悲愤，手里举着张劳工的照片："看看啊！这些可怜人！他们只想活命，却被黑蝎子和那些败类当成牲口卖！"
人群里爆发出愤怒的呼喊。有劳工的亲属认出了照片上的人，当场哭倒在地。
"我们不能再忍了！"齐亚诺猛地提高声音，"黑蝎子盘踞鹰嘴崖，无恶不作！罗西家族和卡波家族的恶行，更是人神共愤！"
他突然指向台下的两大家族成员，声音嘶哑："你们的钱沾满了鲜血！现在是赎罪的时候了！"
伦泰奥第一个站起来鼓掌，从皮箱里拿出金条堆在台前："我再加三万！"
罗西和卡波家族的人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掏出钱袋。
商人们见状纷纷跟进，有捐银元的，有捐粮食的，甚至有铁匠铺老板承诺免费修补枪械。
齐亚诺拿着账本，看着数字飞速上涨，偷偷抹了把冷汗。
他刚才的哭诉一半是演的，却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转头看向鲁道夫，发现对方正望着人群，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广场角落，老二正给弟兄们分发新领到的步枪。老七摸着崭新的子弹，突然笑道："大哥这招借鸡生蛋，玩得真溜。"
鲁道夫没回头，只是望着城门的方向。那里的尸体已经被取下，但血腥味似乎还飘在空气里。他轻声道："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