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罗尔州的风裹着矿尘,刮在人脸上像砂纸。
鲁道夫的汽车刚停在布伦纳矿区外,就看见一群矿工蹲在路边,煤灰嵌进皱纹里,手里攥着比石头还硬的黑面包,啃得牙龈渗血。
“鲁道夫主席!”一个缺了两根手指的老矿工踉跄着扑过来,袖口磨得露出棉絮,“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就要饿死在矿里了!”
鲁道夫扶住他,指腹触到老矿工手上冻裂的伤口,还在渗着脓水。
“带我去矿道看看。”他没多问,眼神冷得像矿区的寒冬。
来之前他就收到消息,布伦纳矿的矿工已经被拖欠了六个月工资,矿道里连支撑的木柱都快朽了,上个月还塌了一次,埋了三个年轻人。
矿道入口像张漆黑的嘴,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硫磺和霉味。
鲁道夫举着矿灯走进去,灯光扫过斑驳的岩壁,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缝,脚下的积水没过脚踝,冰凉刺骨。
“这里原本有三根木柱,上个月塌了一根,老板说没钱换,让我们自己小心。”
年轻矿工汉斯(和维也纳的汉斯同名)走在前面,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的伤疤,“我哥就是那次被埋的,到现在还没找着全尸。”
矿灯照到角落,几个矿工正蜷缩在那里啃面包,其中一个男孩看起来才十五六岁,脸瘦得只剩骨头,看到鲁道夫,眼里的光亮了又暗。
“主席,我们不是要闹事,就是想拿工资给娘治病……可老板说,钱要先给法国总部,没我们的份。”
鲁道夫的心像被矿锤砸了一下。他拿出怀表拍在旁边的石头上。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小时内,让复兴党蒂罗尔支部送五十斤面包、二十斤土豆过来,再叫两个医生,给受伤的矿工处理伤口。”
身后的随从立刻去打电话,老矿工愣了愣,突然跪下来要磕头,鲁道夫赶紧扶住他:“大叔,我不是来施舍的,是来给你们要回公道的。”
他走出矿道时,支部的人已经把物资运来了。
矿工们围着面包箱,却没人先动手,直到鲁道夫说“这是给你们的”,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塞给身边的孩子。鲁道夫看着这一幕,转头问支部负责人:“矿老板是谁?”
“是法国拉法基集团的代理,叫皮埃尔。”
负责人递过一份资料,“他去年接手矿场后,就把工资压了三成,还撤了一半的安全设备,社民党的议员来过两次,每次都被皮埃尔请去喝酒,回来就说‘矿场没问题’。”
鲁道夫捏着资料,拉法基集团——法国的巨头企业,去年刚给社民党捐了一笔“政治献金”,难怪社民党对这里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回维也纳。”
鲁道夫上车时,正好看见皮埃尔的汽车从矿区出来,车窗里露出一张油光满面的脸,还冲他轻蔑地笑了笑。
三天后的奥地利国会,气氛像火药桶。
鲁道夫站在台上,手里举着矿工的工资条和矿道裂缝的照片,声音传遍整个大厅。
“布伦纳矿区的矿工,六个月没拿到工资,矿道随时可能塌,法国老板皮埃尔赚得盆满钵满,社民党却视而不见!
我提议,立刻对蒂罗尔州所有矿产公司进行整顿,要求拉法基集团补发工资、更换安全设备,否则就收回采矿权!”
话音刚落,社民党议员哈曼就跳了起来,指着鲁道夫的鼻子骂。
“你疯了吗?拉法基是法国的企业!法国刚同意给奥地利提供五亿先令的贷款,你现在得罪他们,贷款泡汤了怎么办?你担得起责任吗?”
“责任?”鲁道夫冷笑一声,把一张账单扔在哈曼面前。
“上个月你去皮埃尔的别墅喝酒,花了两千先令,这笔钱够十个矿工活一个月!你现在跟我谈责任?你对得起那些快饿死的矿工吗?”
大厅里瞬间炸了锅,其他党派的议员纷纷议论起来。
有年长的社民党议员想帮哈曼说话,刚开口就被鲁道夫打断。
“这位议员,你老家就在蒂罗尔州,你难道不知道,有矿工因为没钱看病,死在自家床上吗?你现在要帮着社民党,包庇法国老板?”
这位老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坐下了。
哈曼见没人帮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就算我去喝酒又怎么样?整顿拉法基,就是得罪法国!
奥地利现在需要贷款,不能没有法国的支持!鲁道夫,你就是想破坏国家稳定!”
“破坏国家稳定的是你们!”鲁道夫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照片重重拍在桌上。
“矿工们没饭吃、没安全保障,这才是稳定的隐患!拉法基在蒂罗尔州一年赚两亿先令,却连矿工的工资都舍不得发,这样的企业,留着只会害了奥地利!”
他转身看向国会主席,语气坚定:“我提议进行投票,同意整顿矿产公司的,请举手!”
大厅里,先是几个小党派的议员举起了手,接着人民党的议员也陆续举手,连社民党里几个良心不安的议员,都偷偷举起了手。
最后统计票数,同意的人占了多数。
哈曼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鲁道夫看着他,冷冷地说:“哈曼议员,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法国的贷款,是怎么向蒂罗尔的矿工解释,你为什么帮着外国老板欺负他们。”
国会投票的结果很快传遍了奥地利。当天下午,皮埃尔就慌了,他想找社民党帮忙,可哈曼躲着不见他,社民党主席更是直接说“这事我们管不了”。
更让他头疼的是,法国媒体也报道了布伦纳矿区的事,拉法基总部怕影响声誉,立刻发来电报,让他赶紧补发工资、更换安全设备,否则就开除他。
一周后,鲁道夫再次来到布伦纳矿区。
这次,矿区门口挂着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感谢复兴党,感谢鲁道夫主席”。
皮埃尔站在矿工中间,脸色难看地把工资袋递给每个矿工,手里的支票簿都快攥碎了。
老矿工拿到工资,激动地拉着鲁道夫的手,眼泪掉在鲁道夫的袖口上:“主席,谢谢您!我终于能给我家老婆子买药了!”
十五岁的小矿工也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新面包,塞给鲁道夫:“主席,您吃,这是我用刚发的工资买的,可香了。”
鲁道夫接过面包,咬了一口,确实很香。他看着眼前欢呼的矿工,又看向远处的矿道——现在那里已经开始更换新的木柱,工人们脸上有了笑容。
“大叔,”鲁道夫对老矿工说,“以后要是还有人欺负你们,就找复兴党,我们永远站在你们这边。”
当天晚上,复兴党总部收到消息,蒂罗尔州的入党人数一天内突破了三千人,比之前翻了一倍。
鲁道夫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面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通知下去,”鲁道夫对秘书说,“下一步,我们去维也纳的粮食市场看看。听说那里的粮商,跟社民党也有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