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会大厦的尖顶戳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威廉二世退位后,这座曾经象征帝国威严的建筑成了议会的地盘。
今儿个里头正开着会,圆顶大厅里一股子雪茄混着墨水的味儿,几十号议员稀稀拉拉坐在长凳上,社民党的红领带、中央党的黑礼服、国家人民党的灰制服掺在一块儿,看着跟打翻了的调色盘似的。
副总理扫了眼右手边的空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鲁道夫人呢?"
他这话刚落地,旁边穿细条纹西装的沙赫特就凑过来,指尖敲了敲桌面:"请了假,说是去办要紧事。"
"办大事?"副总理嗤了声,嘴角撇到腮帮子,"指不定又钻哪个夜总会的后门了,上个月还让人在脱衣舞俱乐部逮着过。"
他这话音没落,对面突然有人"砰"地一声站起来。
是国家人民党的卡尔·米克斯,这人脖子上挂着枚铁十字勋章,说话时勋章跟着晃悠:"我要求国会通过退伍军人安置提案!"
这话一出,大厅里顿时跟开了锅似的。要说这退伍兵的事儿,在德国就是个烫手山芋。
一战打完十多万兵爷解甲归田,可市面上哪有那么多活儿给他们?
好多人兜里就揣着几马克遣散费,连面包都买不起,逼得不少人扎堆儿组了民间武装,啥党旗下都有扛枪的,凑吧凑吧能踢场足球联赛了。
副总理拿钢笔敲了敲桌面,眉头拧得更紧:"米克斯议员,去年国家财政都崩过一回了,多亏沙赫特博士忙活才缓过来。眼下最该干的是搞生产,军人安置。。。实在腾不出手。"
"他们为德国流过血!"
米克斯拔高了嗓门,手按在胸口勋章上,"难不成要看着这些人睡桥洞?要是议案通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社民党席位,"我们国家人民党可没法子配合政府了,这届政府压根不替德国老百姓着想。"
"放你娘的狗屁!"
副总理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别装得跟圣母似的,谁不知道你那议案一半钱都想塞给钢盔团?那组织跟你们啥关系,连隔壁卖香肠的老太太都门儿清!"
米克斯耸耸肩,摊开手:"钢盔团是合法组织,跟我们党没关系。"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了点威胁,"不过嘛,当兵的也要吃饭不是?要是拿不到安置费,谁知道他们对政府还能有多少忠心?"
"该死的!"副总理撸起袖子就想往前冲,身后的沙赫特赶紧拽住他胳膊:"冷静点,在议会动手像什么样子。"
"放开我!我非揍扁这混蛋不可!"副总理还在挣扎,突然听见一阵"桀桀"的笑声。
说话的是国家人民党主席温克勒,这老头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嘴角挂着冷笑:"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学学你们总理嘛,跟协约国谈判时多有耐心。"
这话听着像夸人,实则暗戳戳埋汰施特雷泽曼对英法低头。
副总理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温克勒先生,你清楚这提案不可能通过。国家除了国防军,不会给其他武装力量拨款。"
"当然,国防军的地位无可替代。"温克勒笑得像只老狐狸,"这钱是给退伍兵再就业的,合情合理。"
"最多给你们百分之二十。"
副总理咬着牙说,这数字已经够意思了,还得顾着其他党派的脸色。
可温克勒却摇摇头,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节奏:"我们已经跟中央党、民主党、人民党谈妥了,三家分百分之九十的资金。"
他这话让副总理猛地瞪大眼——施特雷泽曼这会儿正养病呢,没想到连人民党都倒向他们了。
"做梦!"副总理拳头砸在桌上,"你们三家加起来席位不到一半,没我们社民党同意,提案休想通过!"
"别忘了,我们也能反对你们的议案。"
温克勒慢悠悠掏出雪茄,用火柴点上,"比如跟美国谈的鲁尔区转让协议,要是通不过。。。"
副总理的脸憋得通红:"你知道这么干的后果吗?德国会被你们这群人毁掉的!"
"也许吧。"温克勒吐了口烟圈,笑得更得意,"但我们觉得,我们才是德国的未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大厅门口突然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老登,口气挺狂啊?"
众人回头,只见鲁道夫叼着根雪茄晃悠进来,风衣上还沾着点雪花。
他冲温克勒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谁说你们能随便分这笔钱了?"
这小子一出现,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多了几分变数。
副总理瞅着鲁道夫,心里嘀咕: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难不成真办了啥"大事"?
温克勒脸上的笑跟冻住了似的,眼神里"噌"地窜起股火。
他当然认得鲁道夫——不就是那个管钱袋子的财政大臣嘛,去年压下通胀是露了两手,但骨子里还是个平民出身,哪能跟他们贵族老爷比?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西法亭议员这是有啥高见?"
"高见谈不上,"鲁道夫叼着雪茄晃悠两步,突然咧嘴一笑,"就是你们国家人民党里有人屁股不干净,我刚给司法部打了电话,这会儿抓人,警察该到楼下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温克勒太阳穴直跳,这小子上来就扔炸弹?
"是不是胡说,等会儿见分晓。"
鲁道夫斜眼瞅了瞅旁边脸色发白的米克斯,突然往裤兜里一摸,掏出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在手里晃了晃。"瞧见没?这才是我的大宝贝。"
他这话一出口,整个国会大厅都安静了。
看到相机,米克斯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鲁道夫却笑得更欢,手指在那玩意儿上敲得"当当"响:"老登,别急着分蛋糕,先想想你们党那几笔不清不楚的捐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