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市区的报社大楼里,约瑟夫攥着皱巴巴的稿件,指节泛白。
衬衫领口沾着饭渍,皮鞋也裂了道缝。
这是他最后一套还算体面的行头,可此刻,连这点体面都快撑不住了。
“约瑟夫博士,”主编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雪茄,烟雾圈慢悠悠飘到约瑟夫面前。
“我再说最后一次,别跟我扯什么‘抨击英法’‘德意志尊严’。
读者要看的是酒馆里的艳情、贵族的丑闻!你那堆满纸愤怒的文章,连废纸都不如!”
约瑟夫喉结滚了滚,喉间发苦。
三天前,女朋友露西收拾行李走的时候,眼神里的失望像针一样扎他:“约瑟夫,我不想跟着你饿肚子。”
昨天,房东太太拍着门喊,再不交房租就把他的书全扔到街上。
他是哲学博士,可博士学位填不饱肚子,更挡不住寒风。
“我……我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抽走了骨头,“您要的低俗内容,我能写,我现在就回去改。”
主编嗤笑一声,挥挥手像赶苍蝇:“明天早上把稿子拿来,要是还不合心意,你就不用再来了。”
约瑟夫低着头退出办公室,走廊里的灯光亮得刺眼,他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脚步。
口袋里只有三个马克的硬币,连块黑面包都买不起。
他想起露西走时说的话,想起房东的吼声,想起那些被报社退回的稿件上密密麻麻的红叉。
那些字里行间都是他对德意志现状的不甘,可现在,不甘一文不值。
第二天清晨,约瑟夫揣着连夜写好的低俗稿件,提前半小时到了报社。
他站在主编办公室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抬手敲门。
可门没关严,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他僵在原地。
“鲁道夫先生,您放心,以后报社的所有内容,全听您的安排!您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是主编的声音,谄媚得像条摇尾巴的狗,和昨天对他的态度判若两人。
约瑟夫愣了愣,顺着门缝往里看。
办公桌后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肩宽背直,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
正是最近在维也纳郊区名声大噪的鲁道夫!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约瑟夫反应过来,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主编撞了他个趔趄。
看到约瑟夫,主编脸上的谄媚瞬间换成冷漠,甚至多了几分厌恶:“约瑟夫?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送稿子。”
约瑟夫慌忙把稿件递过去。
主编扫都没扫,一把挥开:“不用了,你被辞退了。
鲁道夫先生刚收购了报社,以后要换血,像你这种写不出东西的,留着没用。”
“辞退?”约瑟夫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您昨天不是说,让我改好稿子就……”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主编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赶紧走,别在这碍鲁道夫先生的眼!”
约瑟夫踉跄着后退两步,稿件散落在地上。
他看着那些自己熬夜写的低俗文字,又想起房租、想起露西、想起空着的肚子,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蹲下身,颤抖着手去捡稿件,指尖碰到冰凉的地板,眼泪差点掉下来。
“等等。”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约瑟夫动作一顿,抬头看去,鲁道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正看着他。
目光落在他散落在地上的稿件上,又扫过他胸前别着的博士徽章,最后停在他的工作证上。
约瑟夫的工作证上,印着他的全名:约瑟夫·戈培尔。
鲁道夫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开口:“你的文章,我看过几篇。
关于英法压榨德意志、老兵无依无靠的那些,写得很有意思。”
约瑟夫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他那些被退回的稿件,鲁道夫竟然看过?
而且还觉得“有意思”?
主编也懵了,赶紧凑过来:“鲁道夫先生,这小子写的都是些没人看的……”
“你在质疑我的品味?”鲁道夫瞥了主编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主编瞬间噤声,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鲁道夫弯腰,捡起一张散落在地上的稿件,不是约瑟夫今天带来的低俗内容,而是之前被退回的、写满愤怒的稿子。
他扫了一眼,递给约瑟夫:“这些,才是该写的东西。”
约瑟夫接过稿件,手指都在抖:“鲁道夫先生,您……您不觉得这些太尖锐了吗?主编说,读者不爱看……”
“读者不爱看,是因为他们没看到希望。”
鲁道夫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办公室,我们聊聊。”
主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进办公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刚想跟进去,鲁道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去把报社的人事档案整理好,半小时后给我送过来。
另外,通知下去,所有写低俗内容的编辑,全部辞退。”
主编心里一凉,知道自己这饭碗怕是保不住了,只能蔫蔫地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