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世公司的铁门比劳工部的要气派得多，黑漆锃亮，门柱上还嵌着黄铜铭牌，在雾气里泛着冷光。
鲁道夫拽着穆勒往门里闯时，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安立刻横了过来，手按在腰间的橡胶棍上。
"站住！有预约吗？"左边的保安下巴抬得老高，眼神像在看两只挡路的野狗。
鲁道夫直接把议员证拍在他脸上："让罗伯特出来，就说国会的鲁道夫找他算账。"
保安的脸瞬间僵住，瞅瞅证件又瞅瞅鲁道夫紧绷的下颌线，“请稍等，”他最后还是打开门进去请示。
穆勒在旁边直哆嗦，肥手一个劲拽鲁道夫的袖子："要不。。。咱先等等？罗伯特脾气暴得很。。。"
"闭嘴。"鲁道夫甩开他的手，目光扫过院子里停着的黑色轿车，车标闪得刺眼——那是国防军高级军官才能用的牌子。
没等多久，办公楼里就滚出来个矮胖男人，油头粉面，鳄鱼皮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噔噔"响。正是博世公司的老板罗伯特·博世。
他老远就张开双臂，脸上堆着假笑："哎呀！是哪位贵客临门？让我这小院蓬荜生辉啊！"
等看清鲁道夫身后的穆勒，他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笑得更欢了："哟，穆勒部长也在！稀客稀客！快请进，刚到的古巴雪茄，尝尝？"
鲁道夫一把推开他伸过来的手："罗伯特先生，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接到消息，听说你没有按时给厂里的工人发工资？"
罗伯特脸上的肉抖了抖，像是没听清："工资？什么工资？我这儿的工人月月发钱，从不拖欠啊。是不是有谁造谣？鲁道夫议员您可别轻信小人之言。"
"小人？"鲁道夫冷笑一声，冲门外喊，"莱特！"
早在门外等候的工人代表莱特立刻跑了进来，"罗伯特先生，"莱特的声音发颤，却咬着牙说道，"您欠了我们车间三十多个人半年的工资！上周我们去讨薪，您让保安把我们打出来，还叫了警察。。。"
"胡说八道！"罗伯特突然翻脸，指着莱特的鼻子骂，"你早就被公司开除了，是来讹钱的吧！保安，把这个骗子赶出去！"
两个保安刚要动手，鲁道夫上前一步，挡在莱特身前："罗伯特，人证就在这，你还想抵赖？"
罗伯特眯起眼打量鲁道夫，突然压低声音笑了："鲁道夫议员，您看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样，楼上请，咱们喝杯茶慢慢说。"
他冲穆勒使了个眼色，穆勒赶紧点头："对对对，楼上谈，楼上谈。"
鲁道夫跟着他上了二楼办公室。刚关上门，罗伯特就从抽屉里摸出个厚厚的信封，往鲁道夫面前一推："这里面是五千马克，议员先生买点好茶喝。工人那边，我回头随便打发一下就行，您看怎么样？"
鲁道夫拿起信封，掂量了两下，突然狠狠砸在罗伯特脸上："五千马克？够你买几根雪茄？"
信封摔开，马克撒了一地。罗伯特捂着脸，眼神变得阴狠："鲁道夫，你别给脸不要脸！这些工人算什么东西？累死一个，再招十个，有的是人抢着来！"
"所以你就把他们当牲口？"鲁道夫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你宁愿把钱塞给我，也不愿发给流血流汗的工人？"
"当然不一样！"罗伯特突然站起来，胸口的金表链晃得人眼晕，"给你钱，是让你在国会多关照我；给他们钱，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我告诉你，国家人民党的赫尔曼议员是我表哥，国防军的冯将军常来我这打猎。你一个新来的议员，别跟我硬碰硬！"
看着不知悔改的罗伯特，鲁道夫握紧了拳头，他没想到资本家居然如此的无耻，在他们眼中人命就是如此廉价。
“作为德国人居然如此残害自己的同胞，你不配当德国人，不，你甚至不配当人！”
“呵呵，怎么，鲁道夫议员又何必装清高呢？”面对鲁道夫的指责罗伯特反唇相讥，“你们社民党是什么货色难道大家不知道吗？你们议员里超过一半的议员都收了各种企业的钱，他们的钱难道不是从那些泥腿子手里抠出来的吗？”
“你说什么？”
鲁道夫大惊，没等他做出反应，罗伯特继续说道。
“不仅社民党，除了共产党以外，哪个政党没有收过我的钱，不然你以为我博世公司为什么没有人来制裁，包括警察局和国防军，我都送过钱。”
鲁道夫现在才知道，博世公司的违法行为并不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做的一点都不隐秘，可是这些人都是收到了好处的，所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做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一个企业想要壮大他的过程中一定会经过很多灰色地带，这是不可避免的。”
罗伯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良心值几个钱？能让我成为德国最大的公司吗？”
鲁道夫还没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罗伯特狞笑一声，按下桌上的按钮："敬酒不吃吃罚酒！保安，把这几个闹事的都给我打出去！"
办公室门被撞开，五六个拿着橡胶棍的保安冲了进来。穆勒吓得瘫在沙发上。
鲁道夫刚要动手，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更激烈的打斗声，接着楼梯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十几个穿着工装、拿着铁棍的工人冲了进来，为首的喊道："鲁道夫议员，我们来了！"正是工人自卫队的汉斯。
保安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卫队的人打倒在地。一个保安刚举起橡胶棍，就被人一棍打折了胳膊，疼得嗷嗷叫。
罗伯特傻眼了，指着鲁道夫说不出话："你。。。你。。。"
鲁道夫走到他面前，抓起桌上的电话："现在给财务打电话，让他们立刻给所有工人发工资，一分不少。否则，我让自卫队拆了你这办公楼，再把你送进监狱！"
罗伯特看着地上呻吟的保安，又看看自卫队愤怒的眼神，腿一软跪了下来："我发！我马上发！"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对着话筒喊："快！给所有欠薪的工人发工资！全额！现在就发！"
挂了电话，罗伯特瘫在地上，冷汗把衬衫都湿透了。鲁道夫瞥了他一眼，对莱特说："你去财务室盯着，确认每个人都拿到钱。"
莱特激动得直点头，跟着自卫队的人跑了出去。穆勒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鲁道夫议员，这。。。这就解决了？"
鲁道夫没理他，转身往外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满地的马克上，闪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