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港的海风跟刀子似的刮过防波堤，阿门上尉咬着后槽牙，把狙击枪的瞄准镜又蹭亮了三分。
他现在蹲在港口灯塔的最顶层，皮鞋底快把铸铁楼梯磨出火星子了。
自打上个月威廉港那批黑麦面粉让人跟变戏法似的劫走后，全德国的粮仓就跟长了腿似的，隔三差五就闹幺蛾子。
国防军的巡逻队跟没头苍蝇似的满城转，可那些劫粮的家伙跟会钻地缝一样，抢完就没影，连个鞋印子都抓不着！
“呸！”阿门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墨镜滑到鼻梁上，露出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还燕双鹰？我看就是群偷鸡摸狗的耗子！”
坊间传得邪乎，说这燕双鹰长着三头六臂，能掐会算，国防军的布防图在他眼里跟擦屁股纸似的。
更玄乎的说法是这家伙根本不是人，夜里能睁着眼睛数星星，连哨兵心里想啥都能摸透。
阿门对此嗤之以鼻。他可是正儿八经军校毕业的上尉，信奉的是子弹和刺刀，最烦这些神神叨叨的屁话。
但烦归烦，一想到军部公告栏上贴着的悬赏令，他心里就跟有只猫在挠——一公斤黄金！
“一公斤啊！”阿门压低声音，喉结上下滚动，“换成新马克能在柏林夏洛滕堡区买四套带阳台的公寓！每天躺床上收租子，喝着啤酒看报纸，不比在这喝海风强？”
1924年的德国刚从地狱般的通胀里爬出来，地产抵押马克跟美元铆得死死的，一块面包都得算着马克花。
那悬赏的一公斤黄金，摞起来跟块金砖似的，足够让任何一个穷光蛋摇身一变成大爷！
为了这块“金砖”，阿门可没少下功夫。他把汉堡港的地图背得比自家祖坟还熟，岗哨布置得跟筛子眼似的，连耗子洞都塞了稻草人。
可眼瞅着一个月过去，别说燕双鹰了，连只戴面具的鸽子都没飞过来。最近几起劫案都在百公里外，气得阿门差点把狙击枪当烧火棍扔了。
“怕了？肯定是怕了！”他自我安慰着，手指却忍不住摩挲着枪栓，“孬种！有种来汉堡港试试，老子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夕阳把海面染成血红色时，阿门的眼皮开始打架。明天这批运往柏林的小麦就要运走了，要是今晚再没动静，他这月的油水就算泡汤了。
“妈的，再盯最后半小时！”
他烦躁地摘下墨镜，打算用袖口擦擦镜片，突然——眼角余光瞥见港口街垒拐角处，晃过一个黑影子！
阿门浑身汗毛“唰”地竖起来，跟装了弹簧似的趴回狙击枪后。瞄准镜里的画面让他心脏骤停——黑面具！黑风衣！手里还拎着个油布包！
“卧槽！燕双鹰！”
阿门差点从灯塔上蹦下去！虽说没人见过燕双鹰长啥样，但这标配行头跟军部通报里写的一模一样！那面具跟用墨汁浇过似的，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响，活脱脱从通缉令里走出来的恶鬼！
“来了来了！真他娘的来了！”阿门激动得声音发颤，手指紧扣扳机，“一公斤黄金！四套房子！老子的退休金！”
可等他眯眼细看，心又凉了半截。那家伙站在街口阴影里，离港口警戒线还有百十米，刚好卡在狙击枪的有效射程边缘。打是能打，但万一打偏了，或者只打伤了，让这小子跑了，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再走近点……再走近五米！”阿门像哄孩子似的对着瞄准镜念叨，“乖，往前走，金子在这儿呢！”
怪事来了。那面具男好像长了后眼，任凭阿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他就是跟钉在地上似的，时不时还掏出怀表看两眼，跟在等公交似的悠闲。
阿门的耐心快磨没了。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冰冷的枪身上。
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来个“赌一把”时，眼角的余光又瞥见另一条巷口——
又一个黑面具！
一模一样的风衣，一模一样的站姿，手里也拎着个包！
“啥情况？”阿门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累出幻觉了。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三个、第四个面具男从不同的角落里冒了出来，跟地里蹦出来的土豆似的，前前后后足有七八个！
他们全都穿着黑风衣，戴着黑面具，甚至连拎包的姿势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操！”阿门彻底傻眼了，狙击枪“哐当”一声撞在灯塔护栏上，“这么多燕双鹰？哪个是真的？！”
海风突然变得刺骨。阿门看着瞄准镜里晃来晃去的黑面具，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歌剧院的后台。这哪是劫粮犯，分明是一群穿着戏服的疯子！
“耍我呢？”他牙齿咬得咯咯响，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一公斤黄金在眼前晃悠，却不知道该朝谁开枪，这种感觉比被人扇了十八个耳光还憋屈！
他猛地低头看了眼弹夹——只剩五发子弹了。就算全打出去，也未必能捞到真家伙，万一误伤了哪个“冒牌货”，回头军部追查下来，他这上尉肩章怕是保不住了。
“不行，不能莽！”阿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楼下的岗哨扯开嗓子大吼：“全体都有！紧急集合！快他妈上来！”
铁楼梯传来“噔噔噔”的狂奔声，十几个士兵端着步枪冲上来，一个个气喘吁吁，脸上写满了懵逼。
“长官，出啥事了？”一个络腮胡中士擦着汗问。
阿门没废话，一把拽过中士，指着港口方向低吼：“看见那些穿黑风衣的了吗？全是燕双鹰！老子要活的！”
士兵们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七八个黑面具在暮色里若隐若现，跟一群夜枭似的盯着港口粮仓，那场面瞧着就瘆人。
“一排留下守灯塔！”阿门拔出腰间的鲁格手枪，子弹“咔嚓”上膛，“其余人跟我来！分成三组，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包抄！记住，抓活的！谁抓住了，老子把悬赏金分他一半！”
“一半？！”士兵们眼睛瞬间瞪得跟铜铃似的。一公斤黄金分一半，那也是半公斤啊！够在老家盖栋带马厩的大瓦房了！
“冲啊！”
“抓住燕双鹰买大别墅！”
士兵们嗷嗷叫着端起枪，跟着阿门就往楼下冲。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活像一群饿狼冲进了羊圈。
阿门冲在最前面，手枪攥得手心冒汗。他死死盯着那些黑面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公斤黄金！四套房子！老子来了！
可他没注意到，就在他带领士兵冲下灯塔的瞬间，港口最高处的储粮塔阴影里，一个真正的黑面具缓缓抬起了头。那面具下的眼睛，像寒夜里的狼眼一样，幽幽地闪着光。
而在港口的另一端，十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溜进了装卸区，手里的工具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冷光——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守在明处的阿门，而是那些堆积如山的小麦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