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
冰冷的雨丝混杂着汉堡港特有的咸腥气，劈头盖脸地砸在阿门上尉的脸上。
“该死的！这混蛋是装了马达吗？”
阿门啐了一口，军用皮靴重重踩在积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你们俩！”阿门猛地刹住脚步，“一个去左边巷子，一个去右边！给我抄近道堵他！”
“是！长官！”士兵们领命，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阿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燕双鹰……这次看你往哪跑！”
他对这一带地形熟得像自家后院，几个拐弯下来，果然将那黑影逼进了一条死胡同。
“嘿嘿，跑不了了吧？”阿门喘着粗气，端起步枪，枪口稳稳对准了对方，“不许动！举起手来！”
黑影似乎愣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困惑：“长官，您这指令……有点矛盾啊。到底是让我不动，还是让我举手？”
“少废话！”阿门被问得一噎，老脸有些挂不住，“我让你不许动，然后举起手来！听不懂吗？”
“那到底是动还是不动啊！”黑影的声音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不动怎么举手啊？”
“我……”阿门被绕得头晕脑胀，正要发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告长官！”一个满脸通红的排长带着一队士兵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敬礼，“我们……我们抓到人了！”
“抓到了？”阿门精神一振，“是不是那个燕双鹰？”
排长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像是便秘了三天：“长官……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阿门心里咯噔一下，跟着排长走出胡同，只见巷口空地上，赫然站着二十四个穿着几乎一模一样黑色风衣、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他们一个个都挺直了腰板，气势汹汹地瞪着阿门。
“长官，您看，”排长苦着脸，“这伙人全在大街上晃悠，见人就喊自己是燕双鹰，我们好不容易才全给‘请’过来。”
“二十四……二十四个人？”阿门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指着那堆“燕双鹰”，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们……你们谁是真的？”
“我是燕双鹰！”一个身材高大的“鹰”率先喊道，声音洪亮。
“放屁！我是燕双鹰！”旁边一个身材矮壮的“鹰”立刻反驳，“就你那傻大个，能有鹰的敏捷？”
“都别吵！我才是如假包换的燕双鹰！”一个尖嗓子的“鹰”也不甘示弱。
一时间，二十四个人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那场面，比菜市场卖鱼的还热闹。
“够了！”阿门忍无可忍，“砰”地一声朝天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响吓得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他恶狠狠地扫视着这群人：“都给我老实点！我告诉你们，老子手里的枪可不长眼！现在，我要检查！”
“检查？怎么检查？”一个“燕双鹰”嘟囔道。
阿门冷哼一声，对旁边的排长使了个眼色：“把那本手册拿出来！”
排长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油乎乎的小本子，封面上“军方通缉犯排行手册”几个字已经有些模糊。
阿门一把抢过，翻到第二页，上面果然印着“燕双鹰”的资料。
“都给我听好了！”阿门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燕双鹰，男，年龄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健硕，左撇子，说话带奥地利口音，习惯戴黑色面具，穿黑色风衣！现在，一个个过来，按我说的来！”
“第一个！过来！”
一个瘦高个的“燕双鹰”走了过来。阿门上下打量他：“摘下面具！”
面具摘下，露出一张二十岁左右的嫩脸，还带着青春痘。阿门眉头一皱：“年龄不对！下一个！”
第二个是个胖子，肚子都快把风衣撑破了。阿门看了看资料上的“身材健硕”，直接挥手：“你这吨位，怕是飞不动吧？滚蛋！”
第三个，身高一米八五，远超一米七。“太高了，不符合！”
第四个，一开口就是浓重的汉堡本地口音，把“奥地利”说成了“澳地利”。阿门气得差点拿枪砸他：“你这口音，怕不是隔壁村卖香肠的吧？”
接下来，左撇子检查成了重灾区。阿门让他们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大部分人都习惯性地用右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用左手的，阿门眼睛一亮，结果那人一开口，是个女的！
“你……你是女的？”阿门目瞪口呆。
那“女燕双鹰”把面具一摘，理了理头发：“长官，打工而已，性别别卡太死。”
阿门：“……”
最后一个“燕双鹰”走了过来。这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中等，戴着面具，看起来似乎有点“鹰”的味道。
阿门打起精神：“摘面具。”
面具摘下，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唯一的优点是没什么明显缺点。
“年龄？”
“三十七。”
“身高？”
“一米七二。”
“左撇子？”阿门递过一块石头。
男人伸出左手，稳稳接住。
阿门心中一喜，又问：“说话！说两句！”
男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生硬、像是刚学了三天德语的口音说道：“我……我是燕双鹰……奥地利……来的……”
“不对！”阿门立刻听出了破绽，“奥地利口音不是这样的！你这像是从巴尔干半岛刚偷渡过来的！”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长官，这口音……是雇主教的，说越怪越像……”
“雇主？”阿门猛地抓住他的衣领，“谁雇的你们？！”
男人被勒得直翻白眼，连忙摆手：“别……别动手！是……是一个戴白手套的人，给了我们每人一百马克，让我们今天穿上这衣服，在街上喊自己是燕双鹰，吸引你们的注意力……”
“吸引注意力？”阿门如遭雷击，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猛地推开那个男人，疯了一样冲向自己的通讯兵。
“快！快给港口值班室打电话！快！”
通讯兵手忙脚乱地摇起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阿门一把抢过听筒，对着里面大吼：“港口！我是阿门！粮食！那批从美国运来的粮食还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长……长官……刚刚……刚刚一群黑衣人，跟幽灵一样摸了进来，把守卫都打晕了……粮食……粮食全被装船运走了！我们追都追不上……”
“轰——”
阿门只觉得脑袋里一声巨响，仿佛有千万颗炸弹同时爆炸。
调虎离山！
那个在胡同里跟他扯皮的黑影，根本就不是燕双鹰！或者说，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燕双鹰，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硬碰硬，而是布下了这个惊天骗局——用二十四个“假燕双鹰”做诱饵，把他和他手下的大部分兵力全都吸引到这个鬼地方来，然后趁虚而入，直取汉堡港的粮食！
一公斤黄金的悬赏金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变成了一堆泡影。而比悬赏金更重要的，是那批粮食，就这么没了？
“长……长官？”排长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阿门铁青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
阿门缓缓抬起头，雨水打在他的眼睛里，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看着眼前那二十四个垂头丧气的“假燕双鹰”，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燕双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