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窗帘缝里漏进的第一缕阳光正爬过鲁道夫的睫毛。
他眼皮颤了颤,混沌的意识从梦境里拔出来,指尖摸到床头柜上的黄铜闹钟——指针卡在七点十分,钟摆还在左右晃悠,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休息日。”
鲁道夫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吟,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就在他迷迷糊糊要再睡过去时,楼下客厅的有线电话突然炸响。
“铃铃铃——铃铃铃——”
鲁道夫猛地坐起来,额前的碎发被揉得乱糟糟,眼底还带着没睡醒的红血丝。
“该死的。”他低骂一声,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快步冲下楼。
抓起听筒的瞬间,他还在琢磨是不是哪个部门的蠢货搞错了时间,语气里带着没压下去的火气:“鲁道夫。说。”
听筒那头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又冷又硬:“鲁道夫先生,上午十点,国会紧急会议。必须到。”
“紧急会议?”
鲁道夫皱紧眉头,指关节无意识地敲着电话底座,“今天是法定休息日,日程表上没这个安排。”
“突发状况。”对方的语气没丝毫波澜,“半小时前刚接到通知,所有内阁成员必须到场。”
鲁道夫沉默了两秒。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去年秋收时暴雨冲垮了三个州的堤坝,也是周日凌晨的电话把他从床上薅起来。
他啧了声,松开紧攥着听筒的手:“知道了。”
穿西装时,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带。
镜中的男人四十出头,肩宽腰窄,是常年锻炼的样子——早年在街头跟人抢地盘时练出的敏捷,后来在军校打磨出的挺拔,让他即使穿着笔挺的西装,也透着股不好惹的劲儿。
他想起卡普政变那阵子,国会大楼前的枪声像爆豆,议员们抱着文件四处乱窜,也就是从那之后,内阁官员才被配了专属司机和警卫,说是“确保国家机器正常运转”。
现在想来,那辆黑色轿车和两个穿黑西装的警卫,倒像是绑在他腿上的铅块,甩也甩不掉。
八点十五分,轿车平稳地停在国会大厦门口。大理石柱在晨光里泛着冷白,台阶上的士兵比平时多了一倍,枪托在地上磕出的声音格外清晰。
鲁道夫递过证件时,注意到检查的士兵眼神有些闪躲,手指在证件边缘摩挲了半天。
“鲁道夫先生,您请进。”士兵突然抬手敬礼,声音有点发紧,“但您的警卫……得留在外面。”
鲁道夫的脚步顿住了。他侧头看向站在车边的两个警卫,他们也正一脸错愕地望着这边。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以前从来没这规矩。”
士兵的喉结动了动,头埋得更低:“是……上级的命令。具体的,我不清楚。”
风从柱廊间穿过去,带着点凉意。
鲁道夫眯起眼,扫过那些站得笔直的士兵——他们的手指都扣在扳机护圈上,这不是常规的警戒姿势。
他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压下了那点不安。
或许真的是紧急情况,规矩临时改了也说不定。
“等着。”他对警卫丢下两个字,转身踏上台阶。
皮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像是在敲着什么不祥的鼓点。
推开会议室大门的瞬间,他就知道不对劲了。里面没有往常的人声鼎沸,只有十几个穿国防军制服的士兵,背对着门口站成两排,枪身在顶灯下发着冷光。
他刚迈进去一只脚,那些士兵突然同时转身,动作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
“你们——”鲁道夫的话还没说完,两个士兵已经扑了上来,一左一右扣住他的胳膊。
他们的手指像铁钳,死死掐进他的皮肉里。
“干什么!”鲁道夫猛地挣扎,肩膀向后一撞,差点把左边的士兵撞得趔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我是来开会的,你们要干什么!”
鲁道夫的脸被按得贴近地面,地毯的纤维蹭得他脸颊生疼。
“带过来。”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士兵们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到大厅中央。
鲁道夫抬起头,看见赫尔曼议员正坐在一张铺着红绒布的椅子上,嘴角勾着抹说不出的笑意。
他旁边站着个穿将军制服的男人,肩章上的金星闪得人眼晕——是冯道尔,那个在东线打了三年仗的铁腕将军。
“赫尔曼?冯道尔?”鲁道夫的声音因为挣扎变得嘶哑,“你们搞什么鬼?”
赫尔曼慢悠悠地站起身,手里把玩着一份文件,像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东西。
“鲁道夫啊鲁道夫,”他拖长了调子,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你被捕了。”
“被捕?”鲁道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挣了一下,士兵的手勒得更紧了,“凭什么?我犯了什么罪?”
“凭什么?”
赫尔曼嗤笑一声,展开手里的文件,清了清嗓子,“企图颠覆国家政权,证据是你上个月和边境武装的秘密通信;扰乱国家经济,证据是你利用职权操控粮食价格,导致三个州出现饥荒……”
他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鲁道夫的耳朵里却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通信?操控价格?全是胡扯!
“一派胡言!”鲁道夫的眼睛红了,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们这是栽赃!是政治陷害!”
赫尔曼像是没听见,还在慢条斯理地念着那些编造的“罪证”。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得鲁道夫浑身发颤。
“啊——”鲁道夫突然大吼一声,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他的肌肉猛地贲张,右手硬生生从士兵的钳制里挣脱出来,手肘向后狠狠一撞,正撞在身后士兵的下巴上。
那士兵闷哼一声松了手,另一个士兵刚要扑上来,被他侧身躲开,顺势一脚踹在对方的肚子上。
混乱中,他甩开了所有抓着他的手。
“狗娘养的!”鲁道夫低吼着,像颗出膛的炮弹,朝着冯道尔猛扑过去。
他的速度太快了,那些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能感觉到风擦过耳边,能看到冯道尔瞳孔里自己的影子——他要撕碎那张虚伪的脸,要让这个刽子手知道,不是谁都能任他们拿捏的!
冯道尔显然没料到他能挣脱,直到鲁道夫的拳头离自己只有半米远,才猛地侧身躲闪。
但还是慢了一步,鲁道夫的拳头擦过他的脸颊,带飞了他的军帽,还在他颧骨上留下一道血痕。
“抓住他!”冯道尔捂着脸后退一步,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怒意。
士兵们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鲁道夫刚想再扑过去,后腰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踉跄着向前扑倒,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七八双手已经按住了他的背、他的腿、他的头,把他死死摁在地上。
赫尔曼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被捆住的野兽。
“鲁道夫,别费力气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胜利者的傲慢,“从你跟我们作对的那天起,就该想到有今天。”
鲁道夫抬起头,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溅在赫尔曼锃亮的皮鞋上。“你们这群叛徒……不得好死!”
冯道尔捂着流血的脸颊走过来,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他踢了踢鲁道夫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危险:“带下去。好好‘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