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脑中不断回荡着她那天离开前,林玉柔的笑容。
如果知道那天就是自己和母亲的最后一面,她宁愿不去见张副总,宁愿晚一天知道父亲的消息。
眼泪无声的流下,孩子,母亲,都离她而去,再也无法回到她的身边。
一种巨大的空虚和失落,无助而又孤独地包裹着她。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了,也只剩她一个了……
“夏夏,你别难过,阿姨走的时候,还是……还是很安详的……”
晓晓也忍不住流泪,她抽出纸巾,给盛夏擦着。
可越擦越多,越擦,盛夏的眼眶里溢出的更多。
晓晓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看向裴靳年。
“岳母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会让她担心。”
裴靳年重新抽了纸巾,轻轻地给盛夏擦掉眼泪。
盛夏就像是一具活死人,平躺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刺眼又酸痛,可她仍旧倔强地盯着。
“岳母的遗体在殡仪馆,如果你愿意,就葬在安园。”
整个裴氏家族的祭奠园,供奉的香火不断,林玉柔葬入,也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当然,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外人被葬进安园。
盛夏还是没有开口答话。
整间病房里都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你们都走吧……”
良久,她终于说了一句。
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晓晓很担心,“夏夏,我留下陪你好不好?”
盛夏摇头。
她还想再说什么,裴靳年抬手制止:“听她的。”
顾彦泽也跟着说道:“盛夏刚醒来,也还需要休息,明天再来。”
晓晓点头,跟盛夏道别,就跟着顾彦泽先出去。
裴靳年帮她盖好被子,“阿东就在外面,你不想见他的话,他绝对不会出现。”
盛夏闭上眼睛,将自己与一切隔绝。
裴靳年直起身,看了她半晌,最终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重新又把眼睛睁开。
眼泪汹涌夺眶而出。
手轻轻抚上肚子,似是感受曾经宝宝在肚子里的感觉。
“就当做替妈妈好好在天堂陪外婆……”
无论多么不愿意,她也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咔——”
门被打开。
盛夏一动不动地平躺着,余光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我很好,不需要检查,麻烦您出去。”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即便是医生,也不想见。
“出去?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混进来。”
来人不是医生。
盛夏的眼珠终于转了转,看向站在床尾的瘦高男人。
“外面那傻大个还真不容易糊弄。”
说着,瘦高男人摘下脸上的浅蓝口罩,露出一张俊逸的脸。
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眼熟,可又的确没有见过,盛夏若有所思。
“你不用怀疑,我们没有见过。”男人想了想,“不对,你两三岁的时候,我见过。”
一个陌生人,在她还是孩童的时候见过。
盛夏的目光警惕起来。
“你是谁?”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害你……”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他从随手拿着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面向盛夏。
“我是你母亲最小的弟弟,也是你的小舅舅,我叫林绍伦。”
那是一张DNA的检验报告,被检测者是林玉柔与林绍伦。
下方明确写明,两人为姐弟或兄妹关系。
盛夏再次将视线挪向对方的脸,难怪会觉得眼熟,他的眉眼与母亲十分相似。
“我没听说我有外公。”
从小到大,她没听林玉柔提过一次外公。
记得有一次放学看见同学是外公来接,她问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外公。
林玉柔说,因为她是孤儿。
盛夏便信了,如果不是,不可能自己一次都没见过。
“那是因为她为了嫁给盛纬达,与家里断绝关系。”
说着,林绍伦又拿出手机,给她看里面的照片。
都是林玉柔还年轻时,与家人的合影。
其中一张照片,正中坐着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后是林玉柔,再旁边依次排开,是五个年轻俊朗的男生,以及被人抱在怀中的奶娃娃。
“这个小孩,就是我,我是的六舅舅。”
照片一张张地划过,通过背景,能看出母亲的家世不简单。
“你,真的是我舅舅?”
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盛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很多东西都能P。”
照片能P,哪怕是DNA也是可以伪造,她不是小孩子,这些东西无法说服她。
林绍伦指着DNA上的检验机构标志:“你是学化学的,应该也听说过他们,全球最权威的基因检验机构。”
C&K,盛夏知道。
林绍伦又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播放,“你这小丫头,警惕性这么高,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你看这个。”
视频里,二十出头的林玉柔抱着一个小奶团子,面容柔和,铃铛一般清脆的声音问:“这就是我最小的弟弟?”
镜头外成熟,甚至还有些苍劲的声音回答:“是的,你可以给你的六弟弟取名字。”
年轻的林玉柔很兴奋,又沉思一瞬:“那就叫绍伦,好不好,爸爸?”
盛夏的眼眶湿|润,看着视频里鲜活的母亲,如果她还活着该多好。
“为了能让你相信,我真是豁出这张老脸。”
林绍伦收起手机,“你外公年龄大了,想念你母亲,想让我接你们母女回F国,可惜,我还是来晚了。”
在来的私人飞机上,派出去的人汇报,林玉柔心脏衰竭,虽然已经找到心源,但是没撑住。
林绍伦对这个最大的姐姐印象不深,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大姐已经和父亲断绝关系,嫁去华国海城。
但听到大姐过世的消息,他还是难过了许久。
“夏夏,跟小舅舅回F国吧,你母亲不在,让你外公见见你,也是好的。”
盛夏不语,眼前的小舅舅是陌生的,外公更是陌生的。
海城是她生活二十多年的地方,即便这里有她不想再见的人,但也没考虑过要离开。
“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林绍伦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你的孩子早产,但没事,被我送去F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