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锦玄把自己手里那些操蛋的事情焦头烂额的处理一遍时,这才认认真真的想起了苏灼,虽然他没忘记过她,但是自从拿了那个结婚证之后,夜锦玄反而有些不太敢见苏灼了。
如今的苏灼和光同尘了,然而,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却没有比以前少多少,或者应该说那种若隐若现的冷,比起之前光明正大那种尖锐的冷,更让人想退避。
苏灼现在可以大大方方的混迹于各种社交场合,跟谁都能三句话聊到自来熟,可是在衣香鬓影中看着她的身影,却又看出了形单影只的凄凉。
自从蝎子鸠占鹊巢住到了夜家之后,夜锦玄就带着夜锦言住到了市中心的一处闲置的商业别墅,看着夜锦言已经安静的睡下了,夜锦玄轻轻的关了房门,给保姆交代了几句拎着外套就出门了。
当他到苏灼半个月前住的酒店敲开房门时,却被一个围着浴巾脸色红润的不正常的男人破口大骂:“你TM大晚上的敲什么门?”男人本来要准备动手的,身后房间里适时地传来一声带着微微喘息的女声:“老公,谁啊?”
男人的横眉立目软了下来,收回拳头,给房间里的人说了句:“宝贝没事,一个瞎子。”眼前这人模狗样儿的货可不是瞎吗,谁他妈跟他认识啊!大半夜的打扰人做运动、沟通夫妻感情。
夜锦玄看了房间号发现是802没错,刚收回眼神,还来不及问话,就被男人“啪”的拍在了门外。
下楼后酒店前台告诉她,那位客人早就走了,退房都是打电话办理的。
夜锦玄握着手机,脸上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那个时候,他只是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终究高估了自己,苏灼早就不是曾经的苏灼了,而他还大言不惭的说她没变,他一直用高中时对苏灼的感觉和记忆来看待后来一次次重逢的苏灼,他单方面的以为他们都没变,然而在时光的流逝下,谁不是一刀刀被削成自己曾经不愿意成为的样子。
当一个人能看清自己的时候,要么是绝望,要么是重生。
可是夜锦玄当时只觉得自己心口堵得慌,堵着堵着就发疼,疼着疼着一口气就倒不顺,他很难接受苏灼已经彻底离开他这个事实,可是却不得不接受。
酒店前台的服务员看他愣愣的站了三分钟还不走,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问:“请问是夜锦玄,夜先生吗?”
这个时候,沉浸在之际世界里痛苦不堪的夜锦玄才回头,看着小姑娘单单纯纯的样子,夜锦玄突然有些恍惚,他从来没在苏灼脸上看到过一丝与年龄相符的无知和单纯。
“我是,怎么了?”夜锦玄呼了口气才接话。
小姑娘拿着个东西就从柜台后跑出来,手里拿着个红本本,“802房间的客人交代了,说是房间里有个本子,如果有姓夜的先生来找她,就交给他,如果不来,那半个月后直接扔垃圾桶里就好。”
夜锦玄听了后半句,伸出去的手,却接不过那个本子,一个小小的结婚证,没有二两重,可是夜锦玄却觉得重于千斤。
她就这么不屑,这么厌弃自己?
终究夜锦玄还是接了过来,木然的离开酒店,车都不开,一个人沿着马路牙子走,一直走到已经废弃的那所高中,苏灼愿意用一个结婚证来换的土地。
夜锦玄要买是为了纪念青春年少时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的缱绻情思,而苏灼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的一句嘱托。
大半夜的,夜锦玄在空荡荡、破败的校园里晃荡,鬼使神差的打了苏灼的电话,却没想到居然通了。
由于时差关系,苏灼早晨刚起床,也不知道是谁就顺手接了电话,“hello,”
夜锦玄听见她颇有些欢快的还略微带着点鼻音的声音,眼泪莫名其妙就下来了。
苏灼都准备刷牙了,对方还不说话,正准备挂电话,夜锦玄开口了,“苏灼,是我。”
苏灼一愣,牙膏差点抹到衣服上,但很快她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东西拿到了?”
夜锦玄发现自己居然平静的超乎他自己的想象,他揉着眉心,微冷的风吹过来,带着落叶灰尘,此时他很像一只流浪狗,“嗯,拿到了。”
两个人的对话,氛围居然有种当年“习题集在你桌上,你拿到了吗?”“嗯,拿到了”的轻松普通和平常。
夜锦玄用食指和拇指掐着自己的眼窝,可能是堵住了泪腺,眼泪就停了,夜锦玄说:“苏灼,结婚证是假的。”
“什么?”苏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夜锦玄:“那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骗你也是骗我自己的,你以为办结婚证连户口本都不用吗?”
苏灼这才想起来,他们确实没用过户口本这种东西,而且那天办的也太快了。“你……”
“苏灼,你好好活着,人有时候活着,说得冠冕堂皇,为了家国天下,为了朋友义亲人爱的,但归根到底是为了自己,成全了忠孝节义,还不是自己得了一个不值钱的名头,虽然可以说着这非我所愿,也不在意虚名,然而这些虚名终究是落到了你头上,躲不掉,所以,无论是责任、情意、担当,到头来都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即便你可以嘴上否认,但最终这些东西却潜移默化把你变成了那样的人。”
第一次,夜锦玄这么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苏灼听蒙了,也觉得有些诡异,“夜锦玄,你……”
夜锦玄在夜风中收了一下衣领,苦笑着说:“我没事,是不是听起来像病了?你不用在意,其实我想你,只是我不敢面对你,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就像当年不辞而别,我以为只要不说告别的话,我们的关系就永远都在,只是我狭隘了。苏灼,你要好好的为自己活着,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没资格求你什么,是我自己把你弄丢了,但是我希望你走自己想的路,不再被人左右,不再被任何事束缚。”
夜锦玄狗嘴里吐着玄乎乎的象牙,苏灼越听越不对劲儿,“夜锦玄,你干什么呢?”苏灼最恨的就是别人莫名其妙对她指手画脚,连她亲生的爹妈都没享受过这个特权。
谁知道夜锦玄教育人上瘾了,“行了,我说的话,知道你早就听不惯了,更看不惯我,话你就捡着听吧。”
苏灼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夜锦玄就挂了电话,蝎子找上他,他知道夜锦言染上蓝姬,以及被威胁着要把夜家带进万劫不复深坑的时候,夜锦玄就知道,他跟苏灼这辈子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蝎子是什么货色,只要他不死,夜锦玄身边的人就永远安全不了,夜锦玄心里有着最坏的打算,要是夜锦言有个好歹,他就会跟蝎子同归于尽。
但是终究心里有那么一些执念,偏偏又好死不死的遇见了苏灼,一个假的结婚证,算是圆了他一个从十几岁的懵懂青春到年近而立的梦。
夜锦玄也在那个夜晚,在他和苏灼相遇相识的地方,祭奠了他们逝去的青春……
爱有很多方式,也有很多牵绊,更有很多博弈,唯一的筹码就是所爱之人的一世安稳,当一切牵绊、博弈威胁到或是即将会威胁到那个所爱的人,那么另一个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把这威胁给扼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