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奇怪安琪怎么一下子不那么热情了,那天晚上我不过没有让她从我身上占到便宜而已,难道没有获得情欲的宣泄,真的让自己内心郁闷到崩溃或者三天不理睬人的地步?但她和我上下级的关系没有变,公司的业务安琪还得要过问,这天早上高层例会,我进入会议室比较晚,抽完晨烟撒完晨尿后,发现若干高层加上安琪都已经各就各座。我向自己的位置走去,突然发现与我邻座的多出一个人来,面孔颇有几分相熟,却又不晓得在哪里见过,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公司内部管理人员。安琪看到我脸上的疑云,待我甫一坐定便伸手介绍道:“刘总,这位是陈西南先生,你肯定认识的。”接着面向大家说,“这位陈先生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他将受聘为‘天成’广告公司副总经理一职,希望大家以后精诚协作,共同打造公司新的辉煌。”
我想起来了,这个陈西南不就是当年那个追求安琪的某副校长之子吗,几年时间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以前的小白脸被晒成黑黝黝的颜色,想必出的国不是南非就是北非吧;头发也没有以前茂盛,是不是在名牌大学里毕不了业费尽心思弄文凭所致?否则怎么好好的跑这儿来了。这其中或许有什么猫腻,安琪如此安排又事先未与我沟通,她一定生我没有跟她好的气,用一个脸蛋比我还黑,头发比我还少的旧追求者来刺激我,说真的,心里还真怪难受的,悔不该那晚故意挑逗她又弃她而去,缺乏起码的关怀女性生理状况的人道主义精神。
陈西南欠起身打了个招呼,我态度先前比较冷漠,看他站起来后个子也没我高,便很宽容的说:“坐、坐,欢迎陈总加入我们的公司,大家欢迎。”随后,掌声打破尴尬的场面急促而热烈的响起来。
掌声还没停下来,安琪便站起来匆匆离开会场,陈西南跟着出去,我伸出一只腿挡住他说:“陈总留下来,我们沟通一下工作吧。”
陈西南微笑道:“不必了,刘总,安董事长希望我每个月对公司业务进行系统的考核和总结,其他具体工作的事还是有劳刘总了。”说完,陈西南绕开我的腿轻松跨出门口。我站起来吸了一口痰,想吐在地上,一时又未找着纸篓,只得含混不清嘀咕了几句,谁也听不清。
安琪想架空我,我发现一旦跟她保持距离便失去对我的信任,想出安插这么一个人来公司的鬼主意。我不太在意她怎么弄,反正公司是她的,赚不到钱,我屁股一拍可以走人,亏不了我的老本。转过头一想,又觉得自己挺没职业道德的,不为公司考虑,也得为自己名誉打算,可不能消极怠工,那样就会走毕小剑的路子。看来,还是得与安琪沟通沟通。
可是。陈西南那小子怕是在安琪身边像狗一样护着她,承担生人勿近的重大责任,我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跟安琪来一番长夜彻谈,手里拿着她的电话不知当打与否。正在寻思,电话狠狠响了一声,我心里骂了句,妈的,吓死我!心中怨恨谁这么不知趣拨电话过来无事生非。一看号码,是内线。接过来后,话筒那边传来杨小四的声音。
“刘总,刘总,快救我命。”
“我能救你啥命,上班时间不好好防着小偷,跑哪装神弄鬼的?”
“刘总,你可要救我,这回我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是不是玩女人被公安局逮着了?让你小子小心点别拈花惹草的,你就是不听。”
“刘总,别开玩笑了,我哪是那号子人。是我姐非逼着娶老婆,说我老大不小,该有个女人来照顾。你看我如何是好呢。”
“这有什么难办的,结呗,你姐还不是为了你好,早点娶老婆,你姐也省心,她就你这么个弟弟,够操心的,你小子还不遵从指示把事儿办了。”
“可是……”杨小四欲言又止道,“可我不喜欢那女的呀,原本处着就处着,一下子想到永远生活在一起,心里那个怕呀,反正就是不喜欢。”
操!我忍不住对着话筒骂了句粗话,想严肃正告杨小四,你小子那样还看不上人家,不是寒碜人吗?又怕过于直白的话,伤害到他一颗脆弱的心灵,旋即改口道:“工作都帮人家找了,处也处这么长时间,现在说不喜欢人家,当初干什么去了。”
杨小四急了起来:“这可不能怪我,是我姐硬逼着我跟她相处,可没说一定得娶,否则,当初就不听她的了。”
“哦?”我把听筒换到另一个耳朵问,“你还挺听你姐的话嘛,现在就敢违抗了?”
“那她是我姐啊,我就这么一个姐,能不听她的话吗,可听话也得有个限度,终身大事也得征询下当事人的意见嘛。”
瞧,贵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为新时期自由民主的妇女,怎么能如此压制一个需要关心呵护的小弟弟呢,婚姻包办制度怎么在你身上死灰复燃了呢,难不成那女的是个非同一般的角色?看来真的物是人非啊,现在的你一点儿都没以前那种胸襟和风度了,是不是受毕小剑的影响和培养呢?说实在的,我对毕小剑可有成见了,总觉得他不学无术,就会一点儿阴谋诡计,心术也不那么端正,你跟他在一起还是比较危险的,我劝你早日离开他的魔掌,回到我的身边,他连人道主义都不给你,让你守着活寡太不厚道。
我劝杨小四:“别叽叽歪歪了,把你姐叫过来,好好谈谈,告诉她你的想法,我相信她会理解你的。”
杨小四说:“对对,我得告诉她我的想法。不过,在哪儿跟她说呢?”
我漫不经心地说:“没好地方,就来公司吧,公司会议室宽敞着呢,谈一天两夜也不会有人打扰。困了,还有铺盖,合两眼起来再接着谈。”
杨小四从听筒那边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刘总,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我收起笑意,一本正经道:“随你的便吧,下次来会议室要收费。”
挂下电话,我在猜测你会不会答应杨小四来公司呢,但可以肯定的是,杨小四这家伙肯定会怂恿你来公司跟他探讨婚姻大事,这次你要是真来,我非得让你离开毕小剑不可,再不下定决心让你俩分开,我那小BABY都要降临人世了。
夜晚,城市开始显现出它妖魅的一面,艳丽的霓虹灯把城市上空映染的五光十色,像一个气质高贵的美少妇,散发着她身上迷人的诱惑。安琪住在某涉外酒店第十八层,我乘电梯上去花了十几分钟,那电梯总是在第十七层就停止不上,后来换了另一侧电梯才顺利到达十八层的客房部。作点说明的是,此次来找安琪,绝不是为了主动献身。
经过服务小姐的登记后,她带我向走廊最东边那间客房走去。刚转过道儿,就听到服务小姐一声怒喝:“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站在她身边,被这声大喊吓得双腿哆嗦了一下,随即迅速镇定下来,坦白道:“我刚来呀,小姐你啥意思?”
服务小姐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刘先生,不是说您,是说那个人。”她手指着东边客房门口蹲着的一个人,我仔细一瞧,咦,怎么一个乞丐跑这儿来了?
服务小姐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刘先生,那个人赶了三四次,他总是乘我们收拾客房时溜上来,本来是要报警的,但安小姐说随他去,就没管他了,没想到,从早上到现在他还蹲在这里,不可理喻。”
我走近定睛一看,出乎意料,原来,这个乞丐不是别人,正是我公司新任副总,某名牌大学毕业生,出过国留过学的陈西南少爷。
他看到我们走到身旁,“腾”地弹起来,镇定自若向我打招呼:“刘总好。”
我点了下头,摸顺他额角翘起的头发,有点儿心疼道:“熬了一夜吧,快回去睡觉,公司有关业务还等你去处理呢。”
陈西南摇头义正严辞道:“来没多会,找安董有点儿事,你也有事?”
服务小姐瞪了他一眼,想举证他在此至少呆了几十个小时的事实。
我挥手道:“那正好,我们一起去见她。”
服务员敲开安琪房门,她见到我有瞬间惊讶,再看到陈西南,很快让开身子,不冷不热招呼道:“你们俩个啊,进来吧。”
我打趣道:“我在门口遇到陈总,你也不请他里边坐。”
安琪说:“是吗,我不知道啊,快过来坐。”说着,她拉着陈西南把他摁到沙发里,陈西南显然一时无法适应,表情充满了讶异。安琪一边给陈西南按摩肩膀一边安慰道,“哎呀,下次一定要多敲几声门,有时我听不见,在外面呆着多累哟。”
我找了沙发角坐下,看他俩热乎的劲儿,心知这是安琪故意做给我看。陈西南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看情形,他还完全没有适应安琪的温存。我趁热打铁说:
“本来有些事跟你沟通,现在看来不太方便,还是等下次吧。”
接着我做出告辞状,安琪走过来笑意盎然说:“有什么事尽管说,西南他也不是外人,正好大家一起交流,你说是吗,西南?”
陈西南小鸡琢米似的点头,对于安琪的暧昧,他有些不知所措了。我站起来,走到门口,安琪跟过来问:“真的要走啊?”
我迈出脚,看到陈西南未跟出来,小声对安琪说:“不想打扰你俩,改天再说。”
安琪扶着门框,问:“到底什么事需要人家回避?”
我笑道:“当然是私事。”
安琪说:“我们之间除了公事还有什么私事?”
我低下头叹口气:“什么私事你我心里明白,对我有看法可以明说,我们没必要打冷战。”
安琪惊怪道:“冷战?没有啊,你看,西南现在是我的准男友,这些天很开心,我怎么会跟你有冷战呢?”
我笑道:“没有更好,那我把时间留给你俩,我们的事改天再说。”
安琪鼻子里发出笑声,我不回头走开,没走两步就听到房间里安琪的声音:好了,你也走吧。
贵花,好久不见,你不知成了啥样子,这厢安琪刺激我,不与我互通消息,那边你为了不刺激毕小剑也与我不通消息,我挺无聊的,不知道你肚子里每天是不是咕噜的发出声音,是在呼唤我还是调皮玩耍让你不得安宁。正想着,杨小四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我说:“退回去敲门。”
杨小四迫不及待气喘嘘嘘地说:“刘总,不好了。”
我点燃一根烟,没好气地问:“什么事把你堂堂一个中层领导急成这个样子?”
杨小四急道:“我姐来逼我成亲呢。”
我迅速站起来:“在哪呢?”
杨小四说:“就在我办公室。”
我说:“那好,我们一起去一趟。”
再次见到你有种久违的感觉,从肤色上看你也有些变化,变得让人觉得面对的是一条焉了的细黄瓜。你坐在杨小四的位置,面对杨小四的女朋友谈着什么,那女的点头同意,这几年你口才练就到一定水平,把人家卖了对方还帮你数钱呢。我和杨小四推门进去,他当然是跟在我身后,我进去对侧着脸的你招呼:“贵花。”
你见到我挺意外的,小声又慢腾腾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听杨小四说你特地来逼婚,我就过来看看。”
你盯着杨小四,面向我说:“听小四说你也反对这婚事?”
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但还是诧异道:“哦?”
杨小四站在我身后跟着说:“对,对,刘总说我的婚事要自行做主。”
我笑了起来,对你说:“我可没说过这句话,不过有这个意思,都什么年代了,当姐姐的,也难为你还有这份心思。”
杨小四的女友见我进来,很知趣的起身欲走,临走前还不忘对你说:“姐,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你“嗯”了声说:“你先去工作,你和小四的事我来跟他谈。”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你、我、杨小四三个人,都是家里人,我不见外地问:“贵花,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毕小剑他……”
你很快打断我的话,直接把话题引到杨小四身上:“小四年龄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作为姐姐不能让他这样瞎混着,没有个自己的家。这些年也不容易,我有这个义务为他操点心,是吗,刘天天?听小四说你极力反对,有什么理由呢?”
我笑嘻嘻答道:“没有啊,我现在表示支持。”
杨小四急了,他窜到我跟前,口不择言道:“刘天天,你怎么……怎么叛变了,你不是支持我的吗?”
“是啊,是啊。”我说,“不过,你姐姐的话也有道理,你是该成个家了,别辜负你姐的一片好心。”
杨小四结结巴巴:“可我……”
你也打断杨小四话头说:“你看,刘总也没意见,改天给你们定下个日子,家一定要成,你也别太挑剔了,我再次让你确定,你到底喜不喜欢小吴?”
杨小四无言以答,他的嘴巴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含混着又吐不出来,只会说:“我……其实,其实……我……”
我端详了你好一会儿,你的确瘦了,神态也有些疲惫,我很想得知你最近的生活状况,就瞥着外面指给杨小四说:“那辆什么车,直接开进来了,杨部长去看看,问问是哪个单位的。”
杨小四探头望了望,不太情愿半退着出去。我凝视你,情意绵绵地问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你转过头故意不看我。我又问:“毕小剑对你还是……不够好?”
你凄然道:“明知故问,我会好到哪儿去,哪比你如此逍遥自在?”
我扑到你面前,想抱你的双手,但还是在执行之前停住。
“你还在怪我吗,贵花?”
你垂下眼睛道:“我自己作的孽,哪有怪别人的权利,是我的错,与别人无关。”
你这么说我差点内疚死,一切其实是我的不自控酿成的,该由我来承担,这次见到你又没得到你跟我好的半点暗示,我下定决心,找毕小剑好好谈谈,一定要让你离开他的魔裆。
我知道让毕小剑离开你的可能性不大,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算让我赴汤蹈火我也得促使你们离婚——一天不离,你就得多受一天的罪。
我很理性的分析过,让他吃我的拳头,估计无法让他就范,若给他布置个桃色陷阱恐怕也会适得其反,动粗动软都行不通,我只有跟他不痛不痒好说歹说。让杨小四去约这个家伙可以避免我的低三下四,但他的能力又值得我怀疑,倘若不成,我这老脸岂不无处可放。你倒是一个好棋子,毕小剑由你带到我面前是皆大欢喜的事,既能证明你与他无意白头,也可让我与他不过多正面接触,而且他也会认为你的心还在我身旁,对你极度愤恨,然后满腹怨言的选择唯一的道路——离婚。可惜,我可以确定,你不会答应我的,你绝不会牺牲毕小剑,对我,你始终有几分怨言,哪怕毕小剑把你生剥活煮也无法让你主动离开,你这样一个女人有几分远古时代从一而终的味道。这样的推测有一定的事实根据,那次跟你挑明分手时,你所表现出来的颇有几分玉石俱焚的气势。我告诉你高考是件大事,我俩年纪尚幼,已经逾越了众多雷池,再下去会自取灭亡。你当然知道我的意思,眼睛里表露出绝望又疯狂的光芒,我吓得不敢正视你,连说,我是为你好,为你好,真的为你好——也是为我自己好。你忽地放声朗笑,声音穿透了整条小路——我们经常或者每次放学都要走这条路,杨小四知趣的留在操场上踢球,一踢就是天黑黑。每次我们总是手牵手,相视而笑从这条路先走到你家,我再返回自己家,除了这次你欲嚎啕大哭外,我所见到你情绪波动最厉害的就是你爸去世的那天。此后,你跟杨小四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倒也舒适,一直到我跟你说,为你好为你好时,你像回到了你爸去世的那天,那次你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我鼻涕止不住的流,小路上散步的群众一度认为发生了强奸案。
这次你没怎么发声,委屈的表情我却轻易捕捉出来,两次的表现不尽相同,但这回我以为你更难受,而且是无法言说的。其实,我内心是有些悔意的,看到你如此伤心,我有些内疚,又不知所措,那时我已明白,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如此伤心,肯定是他的不对,但是,安琪变成了一个色彩斑斓的美女蛇,我一时未经受得住考验。
说这些有个屁用呢,都是随风而逝的往事了,随着时间和生活的积累,我渐渐对你产生幻想,娶你做老婆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能让我感到温馨和安全感,至少这点,安琪是做不到的,她毫无安全感可言,说飞就飞,连个音讯都没有,我不要什么狗屁考验,什么培养我成材,给我磨练,我受不了这等远大理想的苦痛经历,我要的是和谐和安定。
话说回来,既然是我第二次伤害到你,解开它也成为我的职责所在,你一天不离开毕小剑,我就多承受一天从你身上转嫁过来的心痛,何况,何况毕小剑给不了你需要的东西,他不能像我一样和你造小人,更无法让你体验到“人身”的乐趣,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得早点结束,我就这么直白,直白的让你讨厌。
从你身上打不了主意,杨小四也无法利用得上,我思前想后还是靠自己动手,不就是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总嘛,就那几十人的小作坊,没什么层次可言,我还有什么放不下面子的呢,为了你我就牺牲一回,亲自和颜悦色卑躬屈膝的给毕小剑打电话说,毕小剑,有空吗?喝杯咖啡聊聊吧,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喝杯咖啡了。毕小剑的电话过了好长时间才接通,他那破手机老得走不动了。毕小剑说,刘总,好久不见,我也正想见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