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镇连日的风雪终于停歇,虽然还是雾蒙蒙的天空,但是却十分宁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如同温柔的手指,轻轻拂过大地,将积雪的银白映照得更加耀眼。这束晨光透过茅屋的窗户,斜斜地洒在床上人的脸上,刺得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样子这人的眼眸中还带着一丝朦胧,他微微皱眉,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随着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床上的人先是看到了简陋的茅屋屋顶,然后是身旁忙碌的母亲。
她正弯着腰,在炉边忙碌着准备早餐,听到轻微的动静,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瞬间落在辰逸身上。
“牙儿,你醒了?”
老婆婆的声音里满是惊喜和关切,她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到辰逸的床前,眼神里满是温柔的光芒。
“感觉怎么样?”
男子微微一笑,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
“母亲,我好多了。感觉身体里的力气慢慢回来了。”
老婆婆轻轻握住男子的手,眼中的担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慰:
“那就好,你可吓坏我了。快,再躺一会儿,我给你准备了热汤。”
男子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母亲手心的温度,还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那是她隐藏不住的担心。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安慰道:
“母亲,我没事的。这次多亏了辰公子,还有您。”
老婆婆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啊,多亏了辰公子。他不仅救了你,还帮了母亲不少忙。等你身体好了,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男子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转向了辰秋离的方向。辰秋离正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看着辰逸醒来,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辰公子,多谢你了。”
辰逸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充满了真诚。
辰秋离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别这么客气,辰逸。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男子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如果不是辰秋离,他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暗暗发誓,等身体恢复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辰秋离。
老婆婆回到炉边,继续忙碌着。茅屋里弥漫着热汤的香气,还有清晨的阳光,让这个简陋的家充满了温暖和希望。辰逸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愧疚。
他看着忙碌的母亲,那早就苍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一夜未眠的眼底早已是一片乌青,更显得她沧桑不少,即使如此疲惫却还在给他准备着早饭,牙儿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自责。
“母亲……”
牙儿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他试图坐起身,但身体依然虚弱无力。
老婆婆立刻上前,轻轻扶住他:
“牙儿,你身体还虚弱,不要用力,快躺下。”
牙儿看着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母亲,我……我真是个不孝的儿子。我太鲁莽了,不听你的劝阻只身一人去采幽冥血藤,还让您担心。”
老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轻轻抚摸着牙儿的脸:
“傻孩子,只要你平安就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替你父亲报仇,可是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冒险的。”
辰秋离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充满了感慨。他知道,牙儿的鲁莽并非出于自私,而是出于对父亲的思念和对母亲的责任感。然而,这次的冒险几乎让他失去了生命。
牙儿挣扎着想要下地,但身体依然虚弱。辰秋离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他:
“牙儿,你别急,身体还很虚弱,先躺下休息。”
牙儿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
“辰秋离,谢谢你救了我。但我必须向母亲妈赔罪,是我太鲁莽了,差点让她失去我这个儿子。”
辰秋离点了点头,他理解牙儿的心情,于是轻轻将他扶下床。牙儿虽然身体虚弱,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决心。
他缓缓走到母亲面前,跪了下来,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母亲,我对不起您。我太鲁莽了,差点让您失去我这个儿子。您打我骂我吧,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老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蹲下身,轻轻抱住牙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傻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只要你平安就好,母亲怎么会怪你呢?”
牙儿紧紧抱住母亲,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母亲,我以后再也不鲁莽了。我答应你,以后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会好好活着,不会留您一个人在世上,让您安享晚年。”
老婆婆轻轻拍了拍牙儿的背,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
“好孩子,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你平安,妈就放心了。”
辰秋离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动。他知道,这次的经历虽然危险,但也让牙儿成长了许多。他相信,牙儿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加成熟和稳重。
“婆婆,牙儿,你们都累了,先休息吧。”
辰秋离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
老婆婆点了点头,她扶起牙儿,让他重新躺回床上:
“牙儿,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牙儿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母亲,谢谢您。”
辰秋离看着他们,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牙儿能够尽快恢复,也希望他们能够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
牙儿回到床上,轻轻擦干了眼泪,他的心情虽然依然沉重,但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看着辰秋离,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抱拳行礼道:
“多谢辰公子的救命之恩,若非公子出手相助,牙儿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辰秋离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牙儿,你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牙儿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
“辰公子,我记住了这份恩情,以后一定会报答你。”
辰秋离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
“我听你母亲叫你牙儿,所以也这样唤你,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
男子淡然一笑,说道:
“怎么会呢,这样才显得亲近。”
辰秋离:“那是你的小名吧?你真名叫什么呢?”
牙儿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
“是啊,牙儿是我的小名。我母亲从小就叫我这个名字,习惯了。我的真名叫做辰逸。”
辰秋离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辰逸?辰逸……请问是哪个逸字?”
辰逸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能引起辰秋离这么大的反应,但他也没有立刻解释,只是示意他把书桌上的宣纸和毛笔取来。
“离影凭栏春水远,逸云窥月夜香沉。”
几个俊秀而不失朗逸的大字片刻之间跃然纸上。
“是我的父亲从中取得的这个‘逸’字。”
辰逸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辰秋离耳边响起,不知道为何,每每和别人提起父亲,辰逸总是有一种莫名地自豪感。
可是辰秋离听到这句诗词,只感觉身体中的灵魂都被霎时间抽走了一半……
辰秋离的指尖死死抵住石案,那墨色斑驳的"离""逸"二字在泪眼里扭曲成大哥执笔教他习字的模样。
十年前廊下飞雪,大哥握着他的手在宣纸上重复这句诗,温热呼吸拂过他耳畔:
"离影凭栏春水远,逸云窥月夜香沉。…逸字最难写,要这般提腕——"
可当时自己只顾偷觑窗外梅枝,怎没察觉那嗓音里的颤?
而今才懂,那日战事凶险,大哥临上战场之前塞进他怀里的残破诗稿,为何独独这句被血浸透了"离"字。
原来那人早将毕生情意藏进笔墨,如同他们共同养过的那只白鹤——总把受伤的翅膀藏进羽翼深处,不教他看见半分痛楚。
“辰公子,你怎么了?”
辰逸看着辰秋离拿着他刚刚写下的诗句,眼底泛红,一瞬间湿透了纸背,吓得不知所措,慌忙问询着。
辰秋离突然笑出声来,辰秋离的笑声在空寂的庭院里荡开,像碎瓷刮过青石,一声声剐得人心头渗血。
那笑声起初极轻,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而后越来越响,竟带着几分癫狂的意味,连檐角悬着的铜铃都被震得叮当作响。
可笑着笑着,那声音便支离破碎了,仿佛有人硬生生折断了他的喉咙。他仰着头,眼角却不断滚下泪来,混着唇畔咬出的血丝,一滴一滴砸在那个“逸”字上,将那俊朗飘逸的字墨洇成了暗红色。
辰逸听着这笑声透骨的凉,这哪里是在笑?分明是一把钝刀,在活生生地剜着这个男人的心。
看着这样的辰秋离,辰逸心中不知道什么东西,悄悄碎掉了一般,鬼使神差之下就要伸手想替他拭去颊边未干的泪痕,却被辰秋离不着痕迹地偏头避开。
"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个人?"
辰逸指尖悬在半空,声音沉了几分。
"什么人能让你笑出血来?"
辰秋离垂眸整理手中宣纸上的褶皱,可是再怎么整理也无法将那浸了血泪的纸张恢复如初,越着急那“逸”字反而越被擦地模糊一片,急得他掌心微微发颤:
"一个...教我写诗的人。"
辰秋离忽然抬头冲他笑了笑,眼尾还泛着红,语气却轻快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他总说'离'字要写得端方,可是最终却只换得人离玉碎的下场……"
檐外忽有枯叶飘落,正落在他方才滴泪的宣纸上,像是覆盖住了那一段最美好的过往……
辰逸看着暗自神伤的辰秋离,心疼之余,竟然还产生一种莫名地悸动,他慌忙抬起手,盖住自己躁动不安地心脏,轻轻说道: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再为你写一次。”
辰秋离摇了摇头,擦干眼角的泪痕淡淡说道:
“算了,就算再写一万遍,也回不去了……”
听着辰秋离的话,辰逸心中莫名抽痛一下,他好想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如玉般的男子为他伤情至此……
辰秋离失神了好一会儿,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
“你是随了父姓?”
辰逸微微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是的,我随了父亲的姓。父亲曾说过,他希望我能记住自己的根。”
辰秋离心中微微一震,他深知“辰”这个姓氏在人族中的特殊意义。
辰姓乃是人族的皇姓,通常只有皇室成员及其近亲才会使用。然而,辰秋离身为皇子,皇室亲族大多都认识,他却从未听说过辰逸这个名字。
难道辰逸是外戚,还是另有隐情?与大哥这么相似的名字难道只是巧合?
辰秋离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正欲继续追问,这时,老婆婆走了进来。
她看到辰秋离的表情,似乎明白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老婆婆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既然辰秋离也是皇室成员,那么有些事情也无需再隐瞒。
“辰公子,你已经猜到了一些吧。”
老婆婆的声音平静而温和,“牙儿,也就是辰逸,他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
辰秋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示意老婆婆继续说下去。
老婆婆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辰逸的父亲,曾是人族皇室的一位远亲。他并非嫡系,但血脉纯正。然而,多年前,皇室内部发生了一些变故,他的父亲为了保护家人,选择隐居于此。”
辰秋离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意识到,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的父亲曾是一位有才能的皇子,但因为宫廷斗争,被迫离开皇城。他带着家人来到了幽影镇,希望远离纷争,过上平静的生活。”
老婆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
“然而,命运却并未放过他们。他最大的不幸就是从遇到我开始……”
辰秋离看着老婆婆的眼中闪烁着自责的泪花,
“因为我是魔族人。我们的结合,注定了辰逸的特殊身份。也为他的死埋下了伏笔……”
辰秋离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充满了同情:
“所以,辰逸的血液中既有皇室的血脉,也有魔族的血统。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在月光下受到如此大的影响。”
老婆婆点了点头:“是的。他的父亲希望他能远离皇室的纷争,但命运却让他无法摆脱。辰逸的特殊身份,注定了他这一生都不会平凡。”
辰秋离沉默了片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深知,皇室内部的斗争往往残酷无情,辰逸的父亲选择隐居,是为了保护家人,但这样的选择却让辰逸陷入了另一种困境。
而他的这个名字“逸”
辰秋离站在茅屋外,望着远方的晨曦,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直到看到外面又开始稀稀疏疏飘起雪花,他才轻声感叹道:
“他的这个名字‘逸’,也是他的父亲希望他能够突破局限,自由而快乐吧……”
辰秋离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无奈。无论是对辰逸还是他的大哥……
他知道,辰逸虽然有着皇室的血脉,但他的命运却被杀父之仇所困,注定无法摆脱。辰秋离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大哥更是如此,他的名字“秋逸”……
原本也是为了让他自由自在地活着,但命运弄人,却将他们推向了一个又一个的深渊。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毁了……”
辰秋离低声呢喃,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和自责。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哥辰秋逸,那个曾经给予他无尽温暖和关怀的人。
大哥的名字中也有一个“逸”字,那是父母希望他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受任何束缚。然而,命运却将他推向了无尽的深渊,最终选择了断情绝爱,以解脱自己的痛苦。
辰秋离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悔恨。他知道自己对大哥的伤害有多深,他不仅没有让大哥自由自在地生活,反而将他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他想起了姑姑,那个曾经温柔而坚强的女子,她为了保护大哥,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如果姑姑知道他对大哥所做的一切,大概也会恨自己吧……
“如果再重来一次,我想先爱上他……”
辰秋离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落在烧红的炭上,顷刻间便消融了。
辰逸怔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辰秋离却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嘴角挂着极淡的笑,仿佛这句话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只是说给风,说给多年前那个站在梅树下教他写字的少年。
"可惜啊……"
辰秋离的眸色暗淡下来,好像就连他身上的阳光都消失了一般。
"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如果'二字。"
风吹起他的衣角,那身影单薄得像是随时会消散。辰逸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明明就站在眼前,却好像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辰秋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现在后悔已经没有意义,他必须面对现实,找到弥补自己过错的方法。
所幸,万幸,他们都还活着,虽然做过的事再难挽回,但是只要活着总能赎其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