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者便是回春堂的老板兼首席大夫杜仲叶,祖父是宫中御医,因牵扯到宫廷秘事之中被杀了头,家人深感黑暗,回到家乡开了一间小医馆,这便是回春堂。
相传,杜仲叶学到了他祖父八成的本事,各种疑难杂症在他手上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能给你拉回来,医白骨活死人。
杜仲叶晲了一眼芜玱,“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战战兢兢答道:“这位钟五小姐说来看病,我告诉她我们治不了,她心中不服气,便开始闹事。”
芜玱哂笑,“就连一个打扫卫生的小二,也能一眼就看出能不能治,真是厉害。”
小二抬起头来飞快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不服气道:“钟五小姐本事高超,若是你自己都治不了的病,我们回春堂自然也是不能,钟五小姐过来,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瞧这老人的模样,大概也是默认了。
芜玱这才注意到,他这一口一个五小姐的,是认出自己来了?瞧这,合着,她是被这回春堂给拉黑了,就是因为她治好了钟老夫人的病?
她只觉得好笑得不行,似乎自她穿越以来,碰到的大夫都没一个靠谱的,徐柔柔是,这回春堂也是。
她冷声道:“我是来看病的,不是来砸场子的,术业有专攻,我专攻外科,其余方面不精通,有了病就不能来看吗?早知回春堂肚量如此之浅,见不得别人医术高超,我根本不会来叨扰。”
“肚量浅?谁不知道你钟五小姐才是小肚鸡肠,仗着胜了徐医官一次,因着争风吃醋,便使劲嘲讽她,差点把小姐气晕,现在还哭着呢。”这五小姐哪来的这么大脸?刚把徐医官气哭了,便来他们回春堂治病,呸,小二朝地上啐了一口。
怪不得这回春堂这样,原来是和徐柔柔站在一处的。
芜玱冷笑,“你单知道她被气哭了,不知道是谁气的?我怎么就争风吃醋讽刺她了?她敢做不敢当还不敢认了?合着什么锅都让我背呗,行,是我欺负她了,你回头告诉她,我钟芜玱三日后在城门口等着她履行赌注,她若是不来,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小肚鸡肠的。”
反正恶名都在她身上了,她还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他们?
杜仲叶讥道:“柔柔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损小道上没你擅长,胜不过你也是正常的,输了也不丢人。”
徐柔柔十分信赖他这个师父,什么事都和他说,在杜仲叶看来,这种惩罚也不算什么,有他护着,这种事最多三天便没人敢提起,没人提起,忘记便也只是时间问题。
“阴损小道?”芜玱笑了一声,眼中寒意逼人,“敢问这位老先生,什么叫阴损小道?你又凭什么说我这是阴损小道?”
她学了二十多年的东西,一心投入并为之献出生命的事业,他凭什么说这是上不得台面?
“将人开膛剖腹,有违人伦,更有违阴阳之道,你这不是邪术还能是什么?你这次运气好,勉强救活了,下次呢?你敢说你一次都不失手?”
芜玱毫不畏惧地望着他,“敢问阁下大名?”
“杜仲叶。”
“好,”芜玱拍掌,“那么请问这位杜大夫,你学的高贵医术,能治好你见过的每一个病人吗?在你的人生经历中,你可有救不回人的时候?你敢说,你没有失手的时候?”
杜仲叶皱眉,“那怎么能叫失手?”
生死有命,医者并非掌控人死活的阎王,医者只是从阎王手里抢命的普通人而已,他们不是神仙,就是太医院的御医,也不敢保证能百分百治好贵人的病。
芜玱背挺得笔直,她不屈地直视着杜仲叶,无视其余人鄙视的目光,杜仲叶在他们眼中应该是权威,顶撞权威对某些人来说是找死的事情,但权威之所以叫权威,是因为他们在某方面有所成就,而不是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神谕,绝对正确。若是不质疑权威,那人类永远都不会进步。
“你那不叫失手,我这就叫失手?杜大夫,你这双标得怕是有些厉害吧,同样是救人的本事,有什么分贵贱的?”
“老夫阅遍医典,可没见过一处做法与你类似的,哪个人救人,是像你这般做的,你把别人的肚子割开,那是救人吗?那分明是害人!你这种本事就是低贱!”杜仲叶负手而立,高高在上。
芜玱道:“你没见过就代表世界上不存在吗?你说我是在害人,那祖母是不是被我救回来了?我是害了她吗?开口就是低贱,你能高贵到哪里去?你学过的医术难道不需要创新?用药份量都是千年之前的?从不改变?古有神农尝百草,若是神农如你这般迂腐,觉得这世界上不存在能救人的药草,你高贵发医术现在也不存在了。”
她这一番话句句直击杜仲叶的心,他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芜玱,“一派胡言!巧言令色!”
芜玱气死人不偿命道:“哦?是不是我说的太对了,你没有理由反驳我了,无话可说,只能用这两个成语。”
“你学过的医术是经过千百年前人完善的,我学的也不是毫无根据,没有千百次的试验,谁敢用到人身上去?同样都是医者,我尊重你的流派,所以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流派,医术本就不分高低贵贱,分高低贵贱的只是医者的品德。”
“杜大夫纵然医术高超,但请勿忘记,作为医者最重要都是什么,你初学医时你的老师说的是什么,请你学医先学德。医术再是高超,没有医德,顶多只配叫做学医的,根本不配就做医者。”
言罢,芜玱收回目光,扭头就走。
废话,这回春堂人这么多,要是反应过来了,过来打她怎么办?脸没治,被人奚落了一顿,再挨了一顿打,她今天出门也太亏了吧。
不对,她还赚了一个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