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远处，一矮个妇人快步跑了过来，她掉了一只鞋子，一脚浅一脚深，看到杜仲叶，远远地便跪下，对着他磕头，紧接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年轻妇人带着三个灰扑扑的男孩儿过来，二话不说，便先跪下。
芜玱停下脚步，站到一旁。
在她们身后，几个大汉抬着一张担床，步伐急促却稳健。
担床上，一个穿着土红色短衫的男人面色灰败，满头大汗，似是极其痛苦，小腹处汩汩往外流着血，全都染到了白色的担床上。
杜仲叶见此情景，急忙下了台阶，边往男人身边走去，边询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家这口子去田里干活儿，干得好好的，路过的牛不知道怎么惊了，直直地往他身上撞，两角顶到他肚子上，就成这样了，杜大夫，你可千万得救救他啊，我家三个娃这么小，没有当家的可怎么活啊？”
说话的是身量高挑的年轻妇人，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出来，年长的妇人抹了把泪，三个孩子大哭大叫，一遍一遍地叫着爹爹，五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杜仲叶细细打量着那人的伤口，拿出几根银针扎在了男人身上，血暂时止住了，却不过半晌，又流了出来，杜仲叶直起腰，摇了摇头，“脾脏已经裂了，没办法救。”
“杜大夫！”年长妇人膝行过来，抱住杜仲叶的腿，“你再看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那早死的老爹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债，我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好不容易攒够钱给他娶了媳妇，债也还清了，还生了几个胖孙子，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
她哭得越发厉害，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没缓上来，险些咳晕过去。
杜仲叶面露怜悯，他卸下腰间系着的荷包，沉声道：“大姐，不是我不愿意救他，实在是救不了啊。”
“当家的，你走了，我怎么活啊？”
“你这个短命的死鬼，我知道你想儿子了，你再等几十年啊……”
“爹爹，爹爹……”
哭声大作，既包含着失去亲人的痛苦，也带着对未来的迷茫。
芜玱向担架上的男人走去，仔细探查男人的情况，轻吸一口气，眼神坚决，“我能救。”
杜仲叶皱眉，以为她是逞强，“这可是人命，你莫要勉强。”
芜玱淡淡道：“我拿什么开玩笑，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她看向路人，“你们谁腿脚快的去钟府找楚姨娘，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抬男人过来的壮汉闻言，便立即向钟府跑去。
杜仲叶道：“你要什么？我这里都有。”
虽然二人有过节，但在人命面前，这点矛盾便什么都算不上了。
芜玱惊讶地瞥了他一眼，看来这杜大夫比她想的要好许多，最起码，他眼中最重要的还是病人，其余一切都要为之让位。
她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要用的东西，你这里没有。”
她声音更小了一些，“我为我说你没有医德而道歉，”飞快地又补充上一句，“但是你这个人属实不怎么样。”
芜玱站起身，自然地开始指挥在场的人，“你们，先把他抬到里面的床上，杜大夫，你先为他止血，还有……”
杜仲叶冷哼了一声，却按照芜玱所说的去做了。
终于等来了医药箱，芜玱将自己的工具拿了出来，先进行惯常的消毒，深吸一口气。
正准备开始，徐柔柔啪嗒啪嗒地跑下来，眼睛还是肿的，看起来是狠狠哭过了一场，她对杜仲叶道：“师父，你怎么能信她？”
杜仲叶皱眉，先是好声好气地哄了她两句，徐柔柔更是胡搅蛮缠，他才阴下了脸，随手指了一人，“把柔柔带上去，等下面安定了，再让她下来。”
解决完徐柔柔的事情，他又看向芜玱，“逆徒不懂事，让你见笑了。”言谈之间竟然是把芜玱当成了一个平等的同龄人，芜玱的行为动作让他改变了他的偏见。
芜玱轻哼一声，“她更不懂事的时候，我也没少见。”她拿起手术刀，投入到了与死神搏斗的战役之中。
这是一场紧张的赛跑比赛，死神多次跑到了他们前方，又被二人加速追了回来，周围安静得出奇，只有手术的声音。这一场赛跑持续了四个时辰，从下午到了深夜，幸好，结果还算是喜人，男人被救了回来。
“恭喜宿主救治成功，获得积分。”
“滴，检测到宿主积分足够，系统自动进行升级。”
“系统正在升级中，请宿主稍作等待。”
“升级成功，系统教学模式开启。”
芜玱捏了捏眉心，刚做完一场手术的她心力交瘁，许久没有声响的系统有了动静，她都兴奋不起来。
婉拒了留宿的请求，芜玱交代了些东西后，便准备离开，她眼前昏黑，出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样子有些狼狈，但没有人会笑，这是对生命的敬畏，以及对医者的尊重。
回春堂的大夫们将杜仲叶围在其中，嘘寒问暖，芜玱突然想起了现代的生活，每次下了夜班，同事们大多有人来接，只有芜玱，孤独地开车回家，推门打开灯，任由光倾泻在无人的室内。
出门时的碗还没有洗，忘记倒的垃圾也没人倒，喝了一口杯子中的水，凉的，好像是昨天早上倒下来的。舒缓的音乐在房间内流动，芜玱躺在沙发上，慢慢地睡着，然后被冻醒，关掉录音机，自己回到房间内盖上被子。这样的生活，芜玱过了整整八年，人生的前些岁月和这种状况也没什么差别。
独居的生活的确美好，可也有许多不适。
芜玱享受孤独，却也畏惧孤独。
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了？芜玱摇摇头，出门，门外举着灯笼的青禾笑吟吟地看着她，“小姐，姨娘让我来接你回家。”
心中什么酸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这就是家吗？芜玱扯了扯嘴角，笑容温暖，走过去，捏了捏青禾的脸，“谢谢小青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