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真的看出来自己的来历,一般情况下,不都是把她当做夺舍的妖孽,处置而后快吗?再不济也是选择无视,何必要提点?
不管如何,这位圆真大师对自己都过于好了。芜玱眼中带了些审视,她无法做到完全相信陌生人毫无根据的善意,这是坏处,更多的时候都是好处。
圆真的笑容无懈可击,双手合十,闭上眼念了句佛经,“我与小施主有缘罢了。”
再问也问不出来了,芜玱将信将疑地点头,正准备告辞,圆真叫住了她,从柜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了芜玱,“我与小施主有缘,一见如故,初次见面,见面礼自是少不了的。”
芜玱更是拿不准他的主意了,心中百转千结,最后还是谢过了他便准备离去,这次圆真没有再拦她。
从禅院出去,僧人提前得了吩咐,告诉她与她同来的两位贵客已经在厢房安置下了,便在前面给她带路。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圆真的禅院很是偏远,和客人所住厢房一西一东,隔了大半个寺的距离。
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漆红色的柱子端庄大气,有金纹用梵语刻着佛经,转过弯,回廊那端出现了一位神色冰冷的黑衣公子。
芜玱伸出手挥了挥,露出一个有点傻的笑,“沈小爷,好巧哇。”
沈黎鹤淡淡瞥她一眼,一声不吭,身侧的手指微蜷,随即越过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芜玱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然后尴尬地放了下来,闷声低着头往前走去。
沈黎鹤到了圆真院中,叩门三下,里面的人打开门,将他迎了进去,圆真见到他,叫它名字,“沈施主。”又叫人送上茶来。
沈黎鹤皱起了眉,拦住他,“我可不喝你这的茶。”
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低头看到桌上的茶具和未喝完的茶,鼻尖轻耸,抬眼看圆真,“你这里竟然还有正常的茶,你不是说没有吗?”
让人收拾了桌子,圆真笑容纯良,“的确没有,这是最后一两茶叶。”
沈黎鹤哼了一声,不知信没信他的话,却没再提。想到什么,他又问:“刚才有人来过?”
圆真没什么好瞒得,点了下头,笑意更深了一些,“是位很有趣的女施主。”
“是不是右脸上有些东西?”沈黎鹤问。
圆真点了点头,眼中多了分惊讶,“你们认识?”
果真是她!
沈黎鹤和圆真认识五六年,鲜少听到他对人有这样的评价。
有趣,已经是极高了。
他喝着淡淡的白水,垂眼,漫不经心回答:“不认识。”
圆真哦了一声,慢吞吞眨了下眼,又听到沈少爷问:“你们说了什么?”
圆真笑容带了玩味,“沈施主与那位施主素不相识,打听她的事情做什么?”
“随便打听打听,你说她有趣,我就想听听她是怎么个有趣法儿。”
“原是如此,”圆真低头,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沈施主是红鸾星动了。”
沈黎鹤冷下脸,“胡言乱语。”
一个和尚,怎么能这样不正经呢!
“云施主呢?”圆真问。他们素来形影不离,如今少了一个,还有些不习惯。
沈黎鹤语焉不详,简单道:“他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近日江湖的确有些动荡,那些人又不安分了。圆真垂下眼,挡住其中的深思。
僧人敲门,将棋盘放置桌子中央,沈黎鹤执黑,圆真执白,一场没有硝烟的厮杀展开。
沈黎鹤咄咄逼人,攻势凶猛,圆真看似步步退让,实际早就埋好了陷阱,两人斗得不相上下。
一个时辰的鏖战,以沈黎鹤行差一步落败而结束。
他不做声,拧着眉看棋盘上的路数,在心中复盘。
圆真指着棋盘上的某处,道:“沈施主不该下这里的。”
沈黎鹤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圆真又道:“这步棋下得有些偏激。”
就是从这里,沈黎鹤的全盘优势慢慢减退,圆真占了上风,倘若沈黎鹤多份耐心,不这么急切,也不见得会输,事实上,若不是他心敏捷,精通计算,以他这样下法,早就输了,根本占不上优势。
偏执是把劣处再明显不过的双刃剑。
“你又想劝我?”沈黎鹤抬眼看他。
圆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全都汇成了一声叹息。
……
说是厢房,其实是一间小院子,小院子中五六个房间,三个主子一人一间,剩余的便是奴仆来住。
芜玱出来时没有带人,钟老爷正是看她不顺眼的时候,又有意给她难堪,不准金玉院的其余人出来。
她被僧人带了了院中,老夫人身边的薄香姑娘将她引进了房中,对她笑道:“五小姐可还记得我?老夫人吩咐,这几日,便由我来伺候您了。”
芜玱心中涌入一股暖流,她叫出眼前人的名字,“薄香姑娘,我怎么能不记得。”
薄香轻笑一声,端来一盆温水,让她洗去风尘,又请她去老夫人屋中用饭。
西山寺的斋饭味道十分不错,这一顿饭,众人都很愉悦。
用完饭,钟老夫人拉着芜玱问:“圆真大师与你说了什么?”
那签文,寓意不大好,关键那个一团死气,她实在是不想说出来给自己惹麻烦,思考片刻,便道:“祖母放心,没有什么问题。”
见老夫人还想问,她直接搬出杀手锏,“圆真大师不让我与别人说,哪怕是最亲近的家人。”
不管什么事推到他身上就是了,芜玱不信老夫人会找圆真去求证。
她这样一说,老夫人果然就不再追问了。
老夫人和钟霜锦午后都是要睡上一会儿的,芜玱回了自己房间,突然想起圆真给她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串佛珠。
这串佛珠,俨然是人常戴的,而且保养得极好,虽不是名贵材料所制,每颗黄色的珠子上,都泛着*的色泽。
芜玱拿起佛珠,一片微凉。
这个圆真大师,是不是认识原身?或者,他认识这具身体的母亲?他所说的那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