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星竹倚在榻上和手帕较劲,苍白的脸上多了分红润,鼻尖也沁出了汗珠,半晌,将针线一扔,趴在桌上置气,“不学了,我堂堂郡主还用给自己做衣服不成?”
庄嬷嬷皱眉,“郡主,不会女红说出去是要遭人笑话的,您不用做衣服,只要会绣帕子就成。”
郡主冰雪聪明,怎么这简单的女红却是学不会呢?
手工达人庄嬷嬷并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着手残这种生物。
施星竹哼笑一声,“我看谁敢编排我?”
见庄嬷嬷脸上多了不悦,她捂着胸口,哼唧道:“嬷嬷,别说我了,我气得心里难受。”
庄嬷嬷立即关切问:“怎么又难受了?绿珠,赶紧差人去请钟大夫,钟大夫也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好几日就不来,果然是年纪小定不下性子。”
施星竹皱眉,“不用去麻烦人,我歇会儿就行。”
“而且钟大夫这几日有大事,嬷嬷你也听说过的,就别在私下里编排。”
那事闹得满城风雨,庄嬷嬷怎么能不知,可她还是有些不悦,“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给您总不是难事,说到底,还是没放在心上……”
施星竹见她还要说教,头大得不行,“嬷嬷,我上不来气,想吃你的马蹄酥。”
庄嬷嬷叹口气,“郡主呀,你就是……”
施星竹皱着脸,捂着胸口,“嬷嬷,我饿了。”
“我现在就去,郡主稍等一会儿。”
庄嬷嬷匆匆出门,在门口,遇到了走廊上刚被人引进来的芜玱,身子一僵,有些担忧自己的话是否被眼前的人听到,转眼,又露出个若无其事的笑,“钟大夫,你可是过来了。”
芜玱笑了笑,对她行了礼,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前几日发生了许多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庄嬷嬷,郡主可在里面?”
应该是没听到了,庄嬷嬷松口气,“是在里面呢,郡主心口难受,你快进去瞧瞧。”
她倒不是怕芜玱会对她做什么,她担忧的是钟大夫对郡主不上心。
芜玱点了点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对榻上的施星竹行了一礼,“郡主万福。”
施星竹摆了摆手,“赶紧起来,不是与你说过,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小一周没见,两人之间也没有多生疏。
芜玱只是笑,“听庄嬷嬷说郡主身体不舒服,我来给你把脉。”
上位者的心思是最难测的,爱之生,恨之死。
哪日郡主看她不顺眼了,前尘种种都能成了她的罪证。
这点,芜玱还是清楚的。
“我没什么事,是哄嬷嬷的。”
虽是这样说,施星竹却还是伸出*的手腕,搁在了桌上。
芜玱给她把脉,又叮咛了几句,余光瞥到桌上的帕子,有些忍俊不禁。
这帕子,和她做的真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笑什么?”施星竹戳了戳桌子。
芜玱立即收敛笑意,摇头,“没什么。”
施星竹鼓了鼓脸,不甘心问道:“你能看出这上面绣的什么吗?”
停顿片刻,芜玱答:“是鸳鸯。”
施星竹坐直身子,眼睛发亮,“我终于找到一个明眼人了,绿珠这个眼瞎的,非说我绣的是野鸭子。”
“明明就是鸭子。”绿珠小声嘀咕道,谁家鸳鸯长成那副模样?
芜玱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因为她绣出来的鸳鸯也和鸭子一样。
只有手残才能懂手残的痛。
施星竹屏退屋内丫鬟,“有什么需要我插手的吗?”
芜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钟家事,摇了摇头,“多谢郡主关心,不过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施星竹笑得戏谑,“也是,毕竟有沈二在,他不会放任你出事。”
就是公认的废物沈二也能将一个商户玩得团团转,更别说现在高深莫测的沈二了。
想了想,施星竹又问:“听说你和沈二订婚了?”
芜玱不知该不该对她隐瞒,默了片刻,先是摇头,再是点头。
施星竹了然地摸摸下巴,眉梢染上喜意,又不放心,叮嘱道:“沈二那人心思重,手段也狠,你还是离得远一些。”
芜玱刚想反驳,便听到她继续道:“现在想想,我那好堂妹怎么就突然眼瘸非他不嫁了,到最后原来是我眼瘸。”把狼当成了狗。
芜玱迟疑问,“郡主的堂妹?”
“是,就是我那好堂妹,和你好姐姐性子一模一样,明面上清清白白,背地里就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令人作呕,”施星竹点了点桌子,语气中带了些许不屑,“那些傻子还偏偏信了她。”
这次她被送到阜城,便是那好堂妹的手笔。
她替芜玱出头,也是为了自己泻火。
芜玱沉默,毕竟是家事,她一个外人跟着骂倒也不合适,她有些想问那沈黎鹤是如何看待郡主堂妹的,却没有什么立场,问出来显得太过刻意,不问出来又憋在心里难受得慌。
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她问道:“那沈公子也喜欢她吗?”
“自然没有。”沈二浑虽浑,但都是避着女人走的,施星竹想了想,又心虚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与堂妹并不熟悉,只是有许多人见过他们游湖喝茶放纸鸢,应该没什么吧。”
这些事的确发生过,但都是堂妹自己贴上去的。
她这也不算是说谎!
施星竹的确不大想芜玱与沈黎鹤走在一处,一来是因为沈二那人属实讨厌,她不愿意如他意,二来,便是因着自己身体,成了沈夫人的芜玱便不是她能拿捏住的,万一芜玱日后撂下她就走,那怎么办?贵为沈夫人,还愿意继续做抛头露面的医女吗?
“原来如此。”芜玱扬唇笑了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心中有些酸楚,阿黎那样的性子怎么愿意和女人一起游湖喝茶放纸鸢,除非那女人身份特殊,是和她一样的朋友,还是什么心悦之人?芜玱低头喝茶,舌根苦得都在发涩。
施星竹眼珠转了转,“不说他们的事了,你这手医术待在阜城是不是太可惜了,太医院的许多御医都不如你,太后重病,御医束手无策,我看你倒是可以去试试。”
芜玱握着茶杯,“郡主夸张了,我医术浅薄,还是不去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