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命令，芜玱只是淡淡道：“我可不敢，我若是松开了手，父亲又要打我了。”
“逆女！逆女！”钟老爷挣扎不开，只能无能怒吼，越发口无遮拦，“早知你今日如此，当初楚氏那个贱人把你带过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按到粪桶里淹死！省得你长大了后处处和我作对！”
带过来……芜玱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某两个字眼，眼神微闪。
不应该是生出来吗？
难道……
钟老爷怒问：“我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一点委屈都不能受？”
如果吃不饱穿不暖处处受欺凌，也算养的话，那他确实是白养了。除了一间破屋，和来历不明不安好心的鸡汤，剩余她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楚姨娘一针一线赚得，和这渣爹又有什么关系？
钟老爷又问：“当初你得罪了徐医官，我可有罚你？”
芜玱心道，罚了，另找了借口打了她二十杖。
“当初张家施压，家中生意不好，我可有强逼着你道歉？”
当然有，只不过强逼失败，只好罚了她几个月的禁足。
钟老爷选择性地遗忘了所有不利于自己的一面，越说越气，浑身都发抖，差点自己把自己气得昏厥过去。
他又质问道：“我让你做沈公子的妾，有哪处为难你了？”
“豪门贵妾，比普通商户的夫人过得要舒服许多，再说，沈公子欠你一个恩情，他待你也不会差，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这个逆女，就是不知好歹，这么好的一门婚事给了她，她都不知道珍惜。
钟老爷浑然忘记了沈黎鹤就算是欠人情，欠的也不是她的。
芜玱松开手，骤然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父亲问我哪里不满意，那我就告诉你，我哪里都不满意。”
她一字一顿，坚定道：“我芜玱，宁为寒门妻，不为豪门妾，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若不能做到，我宁愿终身不嫁。”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就算要对时代妥协，做出改变，也绝对不会在这方面让步。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容不下第三个人，这是她一贯的想法。
如若找不到那个人，她宁愿单身一辈子。
活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也比为了他人的赞同委曲求全一辈子要好。
钟老爷瞪大眼，根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就是主流，便是普通人家，但凡有两个钱的，谁不想坐拥同人之福？
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就是荒谬之谈！
他被气笑了，拍掌道：“好，看不出你还有这等好志向！”
芜玱望着他，笑容淡淡，“多谢父亲认同。”
钟老爷摔门离去，“那我等着，看你有多大本事！”
门被重重地关上，宣示着钟老爷的不满。
院内的丫鬟恭声送他，钟老爷将脚边的花盆踢到，呵斥道：“把你们小姐看好了，若是让她出来，你们全都受罚。”
意料之中，她被禁足了。
芜玱微垂着眼，坐了回去。
她今日可真是把钟老爷给得罪死了，但她一点都不后悔。
无关底线的时候，她不介意哄哄钟老爷，表面父慈女孝，成全表面上的和谐与双方的颜面。
但涉及到终身大事，她怎样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心意。
那边，沈老爷回到自己院中，整理着装，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准备直接去找沈黎鹤谈谈。
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从来都不是子女能够自己做主的。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就是律法上也是这样规定。
只有他和沈公子谈好了，轮得上那个逆女说话？
到了沈府门前，钟老爷敲门，小厮打开了门，看清他的脸，神色便有些古怪，“少爷今日不见人，请您先回去吧。”
宰相门前七品官，即使这只是个小厮，钟老爷还是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麻烦你与沈公子说一声，我是救了沈公子的钟五小姐的父亲。”
小厮态度不变，道：“我知道您是谁，但我家少爷今日不见人，您改日再来吧。”
方才少爷怒气冲冲地回来，管家说了，钟府的人来了一概不见，连通报都不用。
说完，小厮便不再听钟老爷多说，将门给合上。
望着紧闭的门，钟老爷没有控制住情绪，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在了墙角上。
他呸了一声，什么东西，还敢狗仗人势！
等钟芜玱成了沈公子的身边人，就要让这个小人跪在地上求饶。
接下来的几日，钟老爷每日都会去沈府拜访一番，每日都被拒绝，小厮给的理由不尽相同，要么是少爷没时间，要么是少爷没心情，要么是少爷今日不在。
钟老爷一一忍了下来，但是一次，他眼睁睁看着刚才还说少爷不在的小厮恭敬地赢了另一个人入府，钟老爷终于爆发了。
他忍不住了，双手扒开要被小厮关上的门，眼睛瞪得浑圆，“我家芜儿救了沈公子一命，沈公子如今却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就算我哪里得罪了沈公子，也该给我个说法不是？一声不吭便如此，可是君子所为？”
这无异于直接骂沈黎鹤是个不讲恩情的白眼狼了。
说完，他便要硬闯。
这么多日的冷落已经把他的耐心都给耗尽。
小厮收起脸上笑容，拦住他，“钟老爷，我只是一个做下人的，一切都是主子吩咐，请您万万不要为难我。”
“若是您执意要擅闯，那我可只能报官了。”
钟家老爷因为擅闯民宅闹到了公堂上，那可就丢大人了。
望着眼前小厮脸上的冷硬神情，钟老爷深吸一口气，是他太过得意忘形了，勉强挤出一个笑，“我也不想如此，只是想要个说法而已。”他将钱袋塞到小厮手中。
他是万万得罪不起沈公子的。
他不知道沈公子底蕴有多深，但每日进出沈府的人，都是他攀不上的。他与人家说一句话都要遭到嫌弃，如今却全都巴巴来沈公子这谈生意。
就算是一百个钟家，沈公子伸出一根手指头也能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