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城街头，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徐大人被抓了，家都给抄了，好家伙，从花园里挖出了好多金子，我做梦都梦不到。”
“怎么能不知道？不过你倒也别叫他徐大人了，他哪里配？”路人鄙夷道，“前年荒年，他开仓放粮，得了多少爱戴，如今才知道当年他是贪墨了一半，除此之外，陷害良臣的事也没少做。”
“也别说，他一副文文雅雅的样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对了，那徐医官呢？”
“好久没见了，出了这种事，她还怎么敢出来？当初她做的那些事我还没忘呢，以前我还奇怪徐家家风清廉，怎么把她养成了那副模样，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了。”
路人啐了一口，“说起来，那回春堂也是不大厚道。昨日有人问药童徐医官去哪了，问了许久，那药童才说是杜大夫不让提，以后他们回春堂没有徐医官这个人。就算是徐家落魄了，可杜大夫与徐医官师徒一场，这时候不拉上一把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这杜大夫原来是这样的。”
“姑娘，这糖葫芦你还要不要了？”小贩问。
芜玱回过神来，掏出四枚铜板，放到他手心中，“要的。”从插杆上取了两根糖葫芦。
沈小爷的能量超出想象，偌大一个徐家，说没就没，这种能力，属实是有些可怕。
还有钟霜瑜，突发急病被送到庄子里静养了，原本钟老爷是想把她直接嫁出去的，对方是个富商，在朝堂上也有些势力，但年纪与钟老爷差不了多少，后来不知发生了变故，便成了静养。
说起来，她好像几日都没见过沈小爷了。
芜玱虽不让齐叔莫叔提那件事，但她心怀愧疚，这几日总送些吃食到沈府去，连大门都没进去过，更别提见到沈小爷了。
上次真是把人给气狠了，要是她被轻薄了作案人还什么都记不得，早就气炸了。可若是让她正经说上一句抱歉，又属实太尴尬。
说曹操曹操到，她心里正想着，迎面撞上了主仆二人。
她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沈小爷，好久不见啊。”
沈黎鹤面容冷淡，点了点头，便越过她走远。
芜玱撇了撇嘴，但谁让自己有错在先呢？她小跑着追上沈黎鹤，“沈小爷，你这是要回府吗？我们顺路，一道走吧。”
沈黎鹤没说话，却也没说不可以。
不说话，那不就是默认了嘛，芜玱理直气壮地跟在他后面，“前些日子我送过去的吃食你尝了没有，味道如何？”
“最近天气转热了，你的新夏装做好了没？”
沈黎鹤不搭理她，她也并不气馁，只是叽叽喳喳，医馆中的事情讲完了便讲钟府的事情，一刻不停。
沈黎鹤步子大，芜玱又要快步追上，又要一直说话，体力快速流失，呼吸错了半拍。
某人目不斜视，一直望着前方，但步子却放小了许多。
沈小爷真是个好人，芜玱抿唇偷笑，“沈小爷，你要不要吃糖葫芦？很甜很好吃的，青禾每天都让我帮她带上一根回去，每次他不高兴，吃上一根糖葫芦就好啦。”
“你把我当小丫头哄？”语气有些不耐。
沈黎鹤突然停下了脚步，芜玱没注意，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磕到了他坚实的后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幸好，糖葫芦没蹭到他身上。
“我没有。”芜玱声音微颤，一滴眼泪划了下来。
沈黎鹤转身时，便看到她这样的表情，皱了下眉，坚硬的心突然化作了一滩水，声音软和，“你哭什么？”
没哭，生理性的泪水而已。
芜玱刚想回答，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其他，“那你生气什么？”
“我没生气。”沈黎鹤抿唇。
“你就是生气了。”芜玱低着头，声音有些糯。
“我没有。”沈黎鹤坚决道。
“你就是有。”芜玱不依不饶。
就这种轱辘话两人说了五六句，沈黎鹤叹了一口气，拿出手帕给她，“好了，你别哭了。”
芜玱肩膀微微发抖，“你要是不生气了，我就不哭了。”
她头压得很低，半张脸埋在阴影之中，沈黎鹤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想看她的满脸泪水。
算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和她计较什么？一场意外而已。
声音彻底软了下来，“我不生气了。”
芜玱低声问：“真的不生气了？那你以后不能不理我了。”
沈黎鹤妥协，“以后不会了，你别哭了。”
“那就太好了。”芜玱抬起头，笑容灿烂，脸上哪有半分泪痕。
沈黎鹤神色顿时冷了下去，“你骗我？”转身就走。
芜玱眼疾手快捉住他的袖子，“沈小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是全天下最大的好人，一定没有那么小气，我请你吃糖葫芦，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扯着袖子晃了一晃。
“松开。”沈黎鹤低眼，命令道。
话中仿佛都卷着冷刃，携着透骨的凉意。
若是常人，定然不敢再造次，可芜玱知道他冷硬皮囊下的软心肠，“我不松，我要是松了，你就该走了。”
“松开。”沈黎鹤又说一遍。
芜玱看他，“你要是不走了，我就松开。”
沈黎鹤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王全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方才他还想着万一少爷生气了他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是他想多了。
不愧是你，五小姐。
芜玱便在后面扯着沈黎鹤的袖子，“我没有拿哄小姑娘的方式哄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让你不生气。你要是不喜欢糖葫芦，我给你买桂花糕桃花酥，你喜欢哪一个？或者是其他的，我也可以给你做。你若是不喜欢甜点，我给你做狮子头，素三鲜，糖醋鱼怎么样？”
沈黎鹤依旧不理她，只是走的更慢了一些。
“你别不理我了，我前几日挺难过的，你若是生气，总也得告诉我为什么生了气吧。”
倘若沈小爷真的说出来，芜玱便好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