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扰得人睡不着觉。
芜玱推开窗，凉风便扑面而来，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转热的趋势陡然停止，青禾从衣柜里翻出去年春日的半旧的绿色披风，不大满意，皱着眉翻找半天，也只能作罢，给芜玱披上，低声道：“我待会儿便让人去告诉府中的绣娘，让她黑小姐做两件好看的披风，这样皱皱巴巴的，这怎么能穿出去见得人？”
芜玱推了一下她的额头，“好，青禾姑娘如今可是威风了，让她们也给你和姨娘做上两件。”
青禾吐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去年这个时候，她们连饭都吃不饱，如今她便想着要好看合身的衣裳了。
她拽了拽披风，“我才不要呢。”她捡小姐不要的衣服改一改就可以穿了。
“要的，青禾姑娘长大了，漂亮的姑娘，也该穿漂漂亮亮的衣服。”芜玱道。
青禾红了耳尖，捏了下她的肚子，“小姐变坏了，整日就会打趣我。”
芜玱一本正经道：“我说实话怎么就是打趣了。”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青禾突然道：“小姐真的变了许多。”
“现在不好吗？”系带子的手顿了一下，芜玱看向青禾的眼，“你是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我？”
“不都是一个人吗？以前的小姐我很喜欢，现在的小姐我也喜欢。”青禾眼中漾着笑意与憧憬。
芜玱释然笑了一下，“是呀，青禾姑娘说的对。”
用完早膳，闻府的人急匆匆过来请芜玱，说是老夫人的风湿又犯了，疼的一整晚都睡不着觉，丫头按过也没用。
去闻府看过后，从丫鬟口里得知，原来是昨日太热，闻老夫人贪凉，半夜睡觉的时候偷偷开了一条窗户缝，半夜下了大雨，风湿不犯才是奇怪，给她按摩的丫鬟力气有些小，按不出那个效果。
按摩过后，闻老夫人松快了不少，芜玱开了安神的方子，闻老夫人喝过药后，昏昏沉沉睡着了，丫鬟塞给芜玱一个钱袋，毕恭毕敬地送她出去。
到大门口时，遇到了拿着药箱带着药童的回春堂杜仲叶大夫，四目相视，皆有些神色微妙。
杜仲叶轻咳一声，“钟小友。”
芜玱也温声叫他：“杜大夫。”
经上次回春堂一别，二人再也没见过面，伴着芜玱声名鹊起的同时，原来显赫的回春堂也因为徐柔柔一事备受质疑，杜仲叶对芜玱的态度却依旧友好，可见其心性高洁，就是不知道为何会教出徐柔柔那样的弟子。
二人本无多深交情，寒暄也是没有必要。
待到杜仲叶走后，丫鬟小心瞥了一眼芜玱的脸色，怕她多想，便道：“五小姐莫要介意，杜大夫前来是为娇客调理身体的，老夫人最是信赖您，本想介绍您的，但娇客指了资历更深的。”
芜玱笑了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调理身体本来也不是她的擅长，最起码现在不是。
不过这个娇客……芜玱没有忽略丫鬟提起娇客时的敬畏，看来这娇客，脾气似乎不大好。
不过这些和她没有关系，芜玱转身就把这个忘了。
从闻府出来，芜玱直接去了悬医馆。
到了熟悉的地方，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门口的青苔被人清理了，满是灰尘的门也被人擦了个干净，上次只能勉强辨认出“悬医馆”三字的匾额，黑底金字，露出了低调奢华的本貌，不知为何，芜玱总觉得那金字可能是真金。
莫叔正给屋内洒水，见她来了，招呼道：“小老板，来这么早啊，看门口，我收拾的，怎么样？”
“很好，”芜玱点头，下意识瞥向后院的地方，“殷公子呢？她走了吗？”
莫叔停下手中的活，笑意变浅了一些，“小老板别急，小主子今天就走，耽误不了你的事，你要想今天开业，也是能开的。”
知道他是误会了，芜玱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想和她告别而已。”
莫叔没说信，还是不信，把窗子推开，屋内空气清新了不少。
“小老板以前就认识我家小主子？”他突然回头问，眼神带着审视。
芜玱摇了摇头，“不认识。”
莫叔道：“那兴许是我感觉错了。”
莫叔总觉得，芜玱对殷负有着莫名的纵容，哪怕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刀架到了脖子上，芜玱说话时也像是逗弄小孩子，还有一眼就看看穿的女扮男装。
莫叔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问：“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家小主子不是男儿身的？”小主子的伪装不该那么容易被拆穿。
芜玱耸了耸肩，“猜的，不过后来殷公子的反应让我知道，我猜对了。”
“一般人可不会无缘无故猜测一个男子是女子。”莫叔狐疑地看着她，殷负特意将眉毛画粗，说话也是粗声粗气，单看气质，她比一些懦弱的男子看着更像男人。
芜玱垂下眼，有些失神，“我认识一个女人，和她长得很像，所以，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她该是个女人。”
“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小主子和夫人都只有三成相似呢，莫叔问，“那她现在去哪里了？”
芜玱低声道：“她早就死了。”
莫叔摸了摸下巴，道：“抱歉。”
芜玱呼出一口气，扯出笑，“没关系。”
莫叔指着门，“小主子就在后院，你可以去后院找她道别。”
芜玱还没说话，门帘微动。
“齐叔，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一个拿着包袱的人影出现。
齐叔皱了皱鼻子，看到屋内的两个人，低下头，慌张地抹去泪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莫叔一巴掌拍到齐叔后背，看向殷负，“这么早就走？”
“嗯，商船马上就要开了，”殷负垂下眼，不让人看到她眼中的晶莹，“莫叔，齐叔，你们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