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当天的晚上便赶回了都城,本想着在莫天舜城外的别院里暂住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再回去的.可是刚到别院我就总是不踏实,心里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便坚持着要在夜晚回府。莫天舜见拧不过我,便也同意送我回去。
电使和影使则在莫天舜的别院里留宿一夜,之后则按照我的安排,电使回去他的店铺里,继续他的生意。影使则去京城的空谷阁坐镇。
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清楚,只要稍作暗示影使和电使就会明白。这是一年多来培养的默契,朋友也是要靠缘分的,更何况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亲人。
京都已经下过一场大雪了,我们虽未赶上那大雪纷飞之时,却来得及看着白雪覆盖的世界。屋顶、树梢、街道的两旁都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如鸟羽,如棉絮盖了厚厚的一层,那些大户人家的屋檐则似一只只待飞的雄鹰,在一群矮小的平房屋檐里格外显眼。
我们没有骑马,一路从城外走了进来,我已经换下了男装,穿了一件粉色的底裙,外头套了一件白色的小棉袄,领口与袖口处都有上等的白色绒毛,不知是哪只可怜的小雪狐,被人剥了皮,做成了这身衣衫。
脚上穿着黑色的绣花高筒靴子,沿着脚背处是一圈盛开的小红梅,向上延伸至鞋口处。这套衣服是在莫天舜的别院里的,不知是哪个女子留下的,而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他专程为我准备的。衣服穿着极是合身,衬着我雪白的皮肤更加的晶莹剔透。
我们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让寂静的夜里有了一丝声响。也打破了我们两人的沉闷。不是我们没有话题,而是我们都真心的觉得,这个时候说话会破坏这美丽的景色和气氛。
一路无声走到了东方府的后门处,我停下脚步,却是却没有回头。
“我到了。”
我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天空里被风吹落了一片雪花,轻轻地飞落到他的耳畔。
“嗯。什么都无需担忧,好好歇着。”
他走到我的身边,呼出的热气吹起了我的头发,直直地暖进我的心里,这种温暖让我依恋,让我陶醉。
大概是听到了我与莫天舜的谈话声,守在后门的苏羽将门打开了一个缝儿,看清了来人是我后,便将门大敞开。“小姐,你回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兴奋,还有一丝的安心。
我在换衣服的时候,已经将那个胳膊上吊着的带子拆了下来,不然被苏羽瞧见了定是一阵的大惊小怪,到时候定是不依不饶地问个不停,莫说要休息了,能不能进了这道门怕都是未知之数了。现在见她眼里的那份安心,我今夜该是能够好好休息一番了,我也颇为自己的聪明而有些自得。
“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我已经进到了门里面,对着门外的莫天舜浅浅的笑着,看起来甚是温暖贴心。
莫天舜点点头,又看了看苏羽给她一个照顾好我的信号,便转身向将军府走去。
我没有在他离开的背影上多做纠缠,收回目光将后院的小门关上了。府里还是离开前的样子,也是,仅仅二十几天又能有什么改变?我自嘲的一笑,不再多想。
只是此时的树梢还有屋檐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着,那些较细的树枝仿佛受不住这傲雪枝头压的力道微微下弯。被天空那一轮弯月的光亮在地上映出了一个长长地微弯的影子。
大概是冬日里夜晚很凉,府里的人们走动的极少,连护卫看着也少了不少。按说这会时辰还早的很,但是院子里除了豢养的那几只看家犬,竟然是再没了旁的活物,只是每个屋子里都点着灯,示意着屋子的主人还没有休息。
一路回了小院都没有弄出多大的声响,府里的下人将院子的小路清扫的很是干净,只有一层薄薄的雪,踩在上面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苏羽也担心会吵着别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一路上也没有同我聊上半句,只是跟在我身后默默走着,这正好合了我的心意。
一进了屋子,苏羽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把将我搂着,她的动作有些过大,挤压到了我受伤的右臂,我微微皱眉,将嘴里的呼喊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要是被这丫头知道了我受伤了,先前的掩饰也就算是白做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将头埋进我的颈窝里,苏羽闷闷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
“可是出了什么事?”我捋着她的后背,这一刻我像是个大姐姐,安慰着怀里受了惊吓的小妹妹。右手臂传来的疼痛再一次让我皱紧了眉头,额头已经疼得微微见汗,若是这丫头再不放开,我就该呼喊出声了。
“嗯。”苏羽抽动了一下鼻子,将欲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皇后遣人来传了好几次旨,说是要小姐进宫。我已经装作小姐的样子打发过好几次了,但是今儿个白天,皇后已经传旨说要是小姐身子再不好,明儿就遣个太医来给瞧瞧。”
苏羽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将我放开了,我慢慢移动着被她挤痛的手臂。还好这几日伤口愈合的不错,不然这会子该是又要流血了。
手臂的疼痛感随着苏羽离开我的身体慢慢地减轻,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生怕我细微的喘息变化都引来苏羽的一阵疑问。还好她专心于自己叙述的问题,并未将注意力集中到我的身上。
“怕是皇后已经起了疑心。”
我借机转身掩饰自己的疼痛不适,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赶紧离开苏羽的近身范围,她若是再用力的抱我一下,那伤口定是要裂开的。
“我猜想也是,先前皇上下了圣旨,将您的婚期与太子的婚期订到了同一天,圣旨不可不接,我便扮作小姐去了前厅。圣旨颁完之后我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先行离开了,与皇后派来的送嫁妆的人正好错开了,她的人一直未瞧见小姐。”
苏羽没有挪动身子,皱着眉头将近几日的事情与我交待一番。“后来又连续来了几位官家的夫人与小姐,说是来拜访恭贺,也都被我以小姐身体不适拒之门外了。今儿个皇后有了赏赐来府上,也是我自己个儿出去接了赏赐,幸亏夫人在一旁帮腔,不然怕是当场就要怪罪了。”
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自从救了风使,我便再未接到苏羽传来的信,本来还以为一切相安无事,眼下看来怕是已经让皇后生疑了。
若是没有点儿心思与手段,皇后姑母又如何能稳坐皇后之位到如今?又是如此好糊弄的?苏羽瞒了这些日子已是颇为不易。而且她并不受宠,后宫的莫贵妃一直觊觎她的皇后之位,莫贵妃深得皇帝圣宠,虽至今未生得一儿半女,却丝毫未能有损圣恩。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后姑母能够在争斗中保持着自己独一无二的位子,除了东方家这个强有力的后盾,也定会有些自己的手段与势力的。
我连日来均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掉一切的宴请,谢绝所有的来访,就连皇后的赏赐都未能亲自谢恩,以皇后的心思细腻,又如何不知其中必有猫腻。
再加上边疆传来战事,不管是否有说明因我而起,她的心里也定是了有了几分计较。这莫天舜也是消失了二十几日,我不会认为他大胆到找一个替身去代替自己上朝,估计也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将这二十几日的上朝与应酬给搪塞过去了。
这样一来我的“身体不适”与莫天舜的“身体不适”就会被联想在一起,稍稍有些心思的人就会想到我俩一定是在一起,而且是一起离开了京都。
至于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那就要靠自己去琢磨了。被皇后姑母瞧出端倪我并不害怕,饶是我没有按照她的意愿嫁给太子哥哥成为太子妃,但是单是我东方雨凌这个身份,就不容得她对我做出什么有害的行为。
东方家是她的靠山,是她的根,一荣则俱荣,一损则俱损,皇后姑母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她将这件事归咎于莫天舜,莫天舜因着手里的兵权,一直就是皇后姑母与东方家族最为忌惮的对手。
就连皇上也在暗暗忌惮,想尽办法要将莫天舜手里的兵权收回,而我与莫天舜这二十几日的行踪倘若被别人知晓,那么莫说他的兵权,怕是性命也会不保。
皇后姑母今日的警告便是最好的证明,若是坐实了我不在府里,那么莫天舜的“身体不适”也会被揭穿。下一步会如何我虽未知晓,但是结局早已经是注定。
“还好我回来了。”听了苏羽的叙述,我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了一下,最终发现我坚持今日回府是多么明智的抉择。皇后说是明日要派人来瞧瞧我的病,怕是天还未亮这人就该到了吧。
先前苏羽见我没有出声,知道我定是又在想事情,便在一旁默默地守候着我。这会听见我说了这么一句,紧绷的神经也随即放松了下来。
“我总觉得皇后娘娘今夜会来。”看来苏羽与我想到了一处,她也觉得皇后姑母已经等不到明天早晨了。
“嗯。快点替我更衣吧。”一说完我就后悔了,那缠着绷带的胳膊,在厚厚的棉袄遮盖下尚不是那般的明显,倘若脱去了外衣,剩下中衣想要再遮掩那鼓起的伤口怕是没有可能了。
我想到此处连忙改口,制止苏羽前来替我更衣,“还是不用你了,我自己来好了。这屋子有些冷,你去替我再拿几个暖炉来吧。”
我身子畏寒不假,这般说苏羽也没有生疑,便点点头出去为我置办暖炉去了。我也趁着她离开这个时候将衣服换好,躺进了被子里。冬日里的屋子不似夏天那般,床也比夏日的要凉上许多,乍一进被子便冷得我直打哆嗦。
还好苏羽回来的及时,将几个暖炉放在了床边,我那不住发抖的身子渐渐的暖了起来。身子刚暖不久,便听到了屋子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我与苏羽相视一笑,来得还真是快啊。
我们猜的没错,皇后果然等不到明天早晨。只是不知道是她派来了太医还是本人前来。不管怎么样,此刻真正的东方雨凌就在府里,不管是谁来了,都不会引起什么风波。只是我忽略了我身上的伤,这也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