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晃着身子走向了苏羽和东方莫，东方莫因为今日的宴会穿了一件玄色的褂子，如今也被苏羽脱了，身上的血迹也清洗干净了，只是胸前那个窟窿在他白白的身子上显得格外明显。
“这小家伙，就爱睡觉。”我微笑着看着紧闭双目的东方莫，“昨晚我跟他说了一夜的话，他却一句也不回我，自己个儿睡得那么香，”我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东方莫，心里的滋味儿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小姐，对不起，是苏羽没用。”苏羽看着我的样子，她心里难过极了，难过的如同风干了的树叶，一碰便会飞灰湮灭。她也恨自己，学了一生的岐黄之术竟然救不活小姐最在意的儿子。
他还那么小，连话都不会说，那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心疼人，白日里就笑，张着嘴巴哈哈地笑。到了晚上总是一哄就睡，睡着了也不起夜，晚上尿湿了床铺也不哭闹，就自己个儿那么挨着，到了早晨再咿咿呀呀的告诉奶娘他尿床了。
“我给他讲我小时候玩雪是事情，他也不听，胖胖的小身子还翻了一下，肉嘟嘟的小手还打了我一下。”我不理会苏羽的话，依旧微笑的看着已经死去的东方莫，他的身体彻底的冰冷的，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冷的我不敢上前去抱着他，冷的我不敢去碰他一下，冷的我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了。我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降低了，仿佛回到了那段极度畏寒的日子。
仿佛是身至千年寒潭之中，仿佛是只身站在了雪上之巅，冷，冷，还是冷。冷的我招架不住，冷的我浑身直打哆嗦。
“小姐，你不要吓我，你冷静一些，冷静一些。”耳边传来的苏羽的呼喊声，可是我却听不清楚，听不真切，就是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声音也是那么熟悉，可是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我木讷地转过来看着苏羽，“你在说话吗？”
“小姐，不要这样，冷静下来……”苏羽知道我是悲伤过度，急火攻心，要是这个时候不能够保持你冷静就会像轩辕瑞一样失心疯，而且，我的悲伤远远大于轩辕瑞，可能我一旦陷入了癫痴的状态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她不能这样，不能让我这样。她开始按压我的穴位，试图让我恢复一些意识，受伤传来刺痛的感觉，我微微地皱了皱眉，可也只是一会儿，那种刺痛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余下的还是漫无边际的寒冷。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已经冷到麻木了，从脚尖开始，寒气一直向上流窜着，逆着血液的方向流入了心脏，再从我的心脏流窜到全身。
寒冷袭遍了我的全身，我受不了，却也躲不掉。我该怎么办，我依稀记得我的儿子躺在床上，躺在那里等我去给他讲故事，躺在那里张着嘴巴咯咯的笑着，还不时的咿咿呀呀的说上几句话，意思好像是要我过去抱抱他。
对，我的儿子在叫我。他在等我给他讲故事，我不能被冰住了。我不能变成冰人，那样我就不能抱着我的儿子了，我会把他冻坏的，我身上的寒气会让他着凉的。不可以，不可以，这绝对是不可以的。
苏羽不停地刺激着我的穴位，试图唤醒我的意识。当她看到我的嘴角微微抽动，脸色也微微改变的时候，她心下大喜，知道我自己在挣扎，她当下加大了按压穴位的力道，想要给我更大的刺激。
我心里不停地念着我儿子的名字，耳边也不停地响着他的声音，好像等了很久都不见我过去抱他，小家伙有些不耐烦了，竟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是那么真切，那么真实，还是那么的急切，小家伙竟然是个急脾气。我的脚尖和腿依旧是麻木的，我试着挪动了几次都挪不动，我已经开始运气，想要将身体的寒气逼退。
可是我的内力好像被什么封住了，我强行调运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就在我要试图再一次运气的时候，我听到了苏羽的声音。
“小姐，不要运气，会走火入魔的，求求你，求求你，清醒过来，你还有我，还有我……”苏羽已经急哭了，本来看着我的变化还以为我就要清醒过来，却不想我竟然在强行的运功。
要不是苏羽一直压制着我，不让我运气成功，恐怕这会我已经是个疯子了。走火入魔比失心疯还要可怕，失心疯只是失去了意识，但是走火入魔就会失去性命，还会伤害身边的其他人。
“小姐，我求求你了，苏羽求你了……小少爷已经去了，您不能再出事啊……小姐……”苏羽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什么？苏羽的小少爷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去了？我的儿子去了！我的儿子去了……我终于听到了苏羽的话，我从疑问，惊讶到最后的接受现实，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间，而我却经历了一千年的伤痛一般。
我渐渐地放松了下来，苏羽的手却没有停下来。她不敢冒险，她宁愿自己辛苦一点，也不要我出事。
直到我无力的声音响起之后，苏羽才一脸惊喜的停了下来。
“苏羽，你捏痛我了……”我虚脱的开了口。
“你没事了，小姐，你没事了……”苏羽一脸高兴的将我抱进了怀里，“太好了，小姐，谢谢你，谢谢你回来……”
“傻丫头……”我拍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慰了。
“朕的太子怎么样了……”我刚刚恢复意识就听见了莫天舜的呼喊声。莫天舜处理了那个宫女，又将水雪晴关在了端贤殿之后就赶了过来。
他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事实却不是如此。已经两个时辰了，他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这么久。他是害怕我报复水雪晴，提前做好了防备，什么将水雪晴关在端贤殿禁足反省，闭门思过，只不过是想保住她的命罢了。
“死了……”我看着惺惺作态的莫天舜，嘴角露出了冷笑，声音也冷的如同寒冰一般。
“死了？”莫天舜的瞳孔瞬间放大，身子一个不稳摇晃了几下，他来迟了。怎么会这样？他本以为凭着苏羽的本事，一定会保住东方莫的性命，他以为，东方莫伤的不重。
这也不能怪他，事情一出，他就一直注意着那个宫女，没有见到东方莫的伤口，没有看见东方莫流了多少血，他只是以为就是刺了一刀，毕竟事情一出，水雪晴还是将东方莫护在怀里的。
最后那一扔，也并没多少的伤害。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死了？莫天舜的思路乱了，记忆也乱了，他理了半天也没有理清楚，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竟然换回了这样的结果。
他先去安排了水雪晴，先去保护了水雪晴，是不是错了。他没有第一时间陪在我和孩子身边，是不是错了？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我，只一眼，他就有了答案，那就是他真的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他已经看到了床上光着身子的东方莫，东方莫胸前的那个窟窿他看得分明，那么大，那么深。浑身的血液已经流干了，东方莫小小的身躯显得干瘪而苍白，他猛然的想起了当初轩辕煜在他后背说的话。
“莫天舜，你今日对我做的一切都不会让你快乐，你想要的从来不是天下，只是你没有看清楚，等到你尝到酸涩的时候，你就懂了……你永远……不会……有幸福了……，你会比我，痛苦百倍……”
轩辕煜那日说的不止这些，可是莫天舜此刻就只想到了这些，他此刻真的是很痛苦，很后悔。如果，如果有如果，他就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就不会选择与我对立，更加不会在儿子和天下之间选择后者。
“丫头……”他还在为以往的情谊挣扎着，他试图以这样的称呼换回我一个正常的眼神，或者看到我在他面前痛哭。
很可惜，我已经不吃这一套了。“皇上，太子是你的爱妃杀害的，你可会为他讨回公道？”
莫天舜迟迟没有出现，我就已经知道他是去善后了，也就是说他会为水雪晴开脱，会保护水雪晴，毕竟这个节骨眼儿上，水雪晴还是很重要的。南朝的军队是他现在需要的助力之一，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与南朝翻脸。
水雪晴作为南朝的公主嫁给莫天舜，她就是联系南朝和莫天舜的纽带，一旦这个纽带出了事，那么南朝也不会再帮助莫天舜了，毕竟水雪晴在南朝百姓的心中是那么的圣洁，那么的出色，就连在南朝的宫廷之上，水雪晴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虽然知道，但是跟接受不是一回事情。我问了，便是想听莫天舜亲口说出来，正好，也告诉我，在他的心中只有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不关端贤贵妃的事，是她身边又前朝的余孽。”话一出口，莫天舜就后悔了，他这是说了什么？前朝欲孽？
“哈哈哈，好一个前朝余孽，皇上真是英明。”我放声大笑了出来，“皇上真是英明，这个说法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