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睡不着
紫陌红尘梦2020-11-23 12:002,789

  大多数人都已熄灯睡下了,只有东院的灵夏堂还亮着灯。

  林语茗坐在圆凳上,眼睛时不时地往门口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夫人还不睡吗?现在已经快子时了。”银鹊问道。

  林语茗本来想等到曹海潮回来复命,但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人,只等来了自己拼命打颤的眼皮,现在听了银鹊的劝说,压抑了很久的睡意更是翻涌而来。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你说的是,我也有点困了,去把灯熄了吧。”

  银鹊拿了把剪子,将露出的烛芯底部剪短,燃着的光很快就灭了。

  而林语茗则自己动手将头上的珠钗取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双靴子突然踏了进来。

  是肖陵昀。

  林语茗并未料到他会回来,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屋里的灯已灭了大半,剩下的几朵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此时的林语茗珠钗已卸,墨色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膝上,像一匹光泽的缎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把。发下的衣裙微解,宽松地罩在她的身上,虽未露出什么,但若再望进她那双似有水波流动的眼眸中,心中不禁会蠢蠢欲动起来。

  而肖陵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感到有些畏缩,没有再往前一步。

  正相反,在内室的林语茗并不能看清肖陵昀的神情,见他站在原地不动,便问了一句:“夫君不进来吗?”

  肖陵昀这才意识到屋内还有几个人在,配合道:“你在里面等我,我很快就进来。”

  然后便屏退了众人。

  林语茗将衣服拢了一拢,然后走了出来,她看见肖陵昀从衣柜的底层拿出了一套被褥,铺在了地上。

  “需要帮忙吗?”她问道。

  肖陵昀没有回头,专注于和手上的被子作斗争:“没事,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林语茗嗯了一声,然后站在旁边看着。

  两人许久没见,先前刚认识的尴尬感又回来了。

  须臾,林语茗先开口道:“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派人和我讲一声。”

  肖陵昀将收到错误包袱的事情和她解释了一遍,然后和她提起了回来路上遇到曹海潮的事情。

  “今天帮海潮跑腿的小伙子估计拿错了包袱,里面没有我要的秋衣,所以我干脆自己回来拿了,看到你屋里还亮着灯,便想着干脆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回去。”他道。

  林语茗点点头:“最近天气是凉了许多,明天我让人收拾几件厚衣服和被子出来,你一并带去吧。”

  这正中肖陵昀的下怀,他道了声谢,一贯客气的语气中都沾了些喜悦的味道。

  他不禁觉得,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好像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然而,肖陵昀突然又想到了刚才自己所发现的事情。

  他状似无意道:“刚从回灵夏堂的路上,我好像看见海潮了。”

  林语茗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引了起来。

  “曹海潮?这么晚了,他还没休息吗?”

  “不知道,这小子精力旺盛得很,可能是睡前出来散步吧。”肖陵昀道,“怎么,你有事要找他吗?”

  “没有,就随口一问。”林语茗摸了摸鼻子。

  肖陵昀突然站起身来,往林语茗这边转了过来,他的眼神停留在林语茗的身上,莫名地让她感觉有些锐利。

  林语茗向后一缩:“怎么了?”

  肖陵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收回了眼神,淡淡道:“我已经铺好了。”

  林语茗将视线移到下方,发现刚才还缠成一团的被子还床垫已经整齐地平铺在地上,再想到刚才他陈述事实般僵直的语气和奇怪的眼神,她现在才体会到他刚才那句话的话外音。

  我已经铺好床了,你还要站在那里看多久?

  她赶忙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屏风的里面,脱掉鞋子钻进了被褥,平躺在床榻上。

  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从里面出来:“那赶紧睡吧,晚安。”

  音量些微、尾音短促,还有一丝羞怯,是想要尽快结束对话的心理表现。

  原本因为她的隐瞒而有些气闷的肖陵昀,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原本抿着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这女人并不是信不过他,而是因为不熟悉而不想麻烦他。

  他轻应了一声,然后也钻进了被窝。

  夜静更深,万物无声,没有嘈杂声音干扰的环境应该是最能让人入眠的,但林语茗的困意早在肖陵昀到来的时候就消得一干二净了,再加上心中对于徐妈妈行踪的关心,现在的她根本就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盯着上方的床帐。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肖陵昀。

  身下虽垫了一层棉被,但寒气还是不断从地面上渗出来,让他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肖陵昀实在冷得厉害,先是在翻转了几次想让身子热起来,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后来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干脆起身准备去柜子里再拿一床被子出来。

  林语茗听到了动静,开口问了一句:“你睡不着吗?”

  肖陵昀刚打开了柜门,手恰好放在被子的上面。

  他本以为林语茗已经睡着了,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手上动作一顿。

  “我吵醒了你了吗?”肖陵昀问道。

  听他话中似有歉意,林语茗赶忙解释道:“没有,我也没睡着。”

  顿了顿,她复又开口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肖陵昀今天的心情并不好。

  平时他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态度还是温和的,偶尔会和自己说几句话,问一问家里的近况。

  可今晚他几乎没有主动说话,脸上也冷冷的,像是结了一层透明的寒霜,眼睛总垂落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林语茗还是没有等到肖陵昀的回答。

  然而就在她以为对方彻底回避了她的问题时,肖陵昀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

  “我写了好几道折子,想为军里的兄弟们讨点赏,但都被驳了回来,说是户部拿不出钱,可我听人说,就在半个月前,皇上还给烈王麾下的将士拨了不少赏银,这……”

  他说着说着便激动了起来。

  这也难怪,军中士兵与他一起出生入死多年,都是过命的交情。

  他们每个人都怀着为国尽忠的决心,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厮杀,但换来的却是君主的漠视和冷待,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委屈和愤怒。

  大约是心里憋得久了,面对林语茗的发问,肖陵昀一下子就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倒了出来。

  但话出口后,他又有些后悔,觉得不该林语茗说这些事情。

  “算了,不说了,早点睡吧。”他道。

  然后躺在了加厚的垫被上,合上了双眼,不再出声,不过多久呼吸声就变得均匀沉稳。

  而躺在床上的林语茗却久久未能入睡。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父亲总是会给她们三姐妹讲朝堂上的事情。

  当时她虽未认真听,但也记下了关于烈王的一些事情,后来因为身上有与其子的婚约,所以又了解了不少。

  烈王叶廷,胥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异姓王,也是当今皇上岑策的亲舅舅。

  当年还是皇子的他能够登上龙座,多亏了叶廷的鼎力相助和极力支持,可以说没有叶廷,就没有他的今天。

  岑策感念往昔的恩情,对叶廷极尽宠信,金银、官位、权势,只要叶廷想要,他就一定会满足,就连叶廷手上的兵权都没有收回来。

  但这样一来,也使得烈王叶廷在朝中独大。

  不少官员为了自己的前途花了大力气去讨好他,叶廷也欣然受之,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慢慢地,朝中便只有烈王一派,其他不同的声音都被盖了下去。

  结合自己所知,林语茗觉得肖陵昀的看法应该是半对半错。

  对的部分,是户部有钱却故意不肯拨给他,错的部分是,为难他的并不是皇上,而是烈王叶廷。

  近来,肖陵昀的名声是越来越大,手下的将士更是勇猛中心,甚至连皇上也颇器重他,而他刚直、不逢迎的性格定然无形中得罪了叶廷很多回,所以才会给他使绊子。

  肖陵昀的积蓄本就不多,获得的赏赐也都被他拿来使在军备上了,对他来说,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若是自己有足够的钱财,可以帮到他和那些将士就好了。

  林语茗带着这个想法,沉沉地睡了过去。

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 抓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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