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海潮听从林语茗的吩咐，在肖府的后门附近找了一处地方藏了起来。
那地方并不荫蔽，只是几丈外的一棵柳树。这柳树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树桩粗得很，至少两个人环臂才能抱住它，再加上下垂的细密枝条，足够一个成年男子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其后。
而曹海潮就躲在这棵柳树之后，时不时把头探出去观察门口的情况。
在他觉得夜风几乎要把自己冻成一座冰雕时，那扇大门终于有了动静。
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一开始只有一条缝，但过了一会儿，那条缝隙就变大了，又过一会儿，一个女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曹海潮立马就精神了起来。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果然是库房的徐妈妈。
之间她出来之后，将大门合了起来，转头向四周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人之后，才抬脚往外走。
她动作轻微缓慢，两只眼睛东瞧西看，一幅鬼鬼祟祟的样子。
曹海潮原本还对林语茗的命令心存疑惑，到了现在，他的心里满是好奇。
这么晚了，徐妈妈到底要去哪里？
他正这么想着，徐妈妈就迈开了脚步，沿着道路向南奔去。
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曹海潮陷入了沉思，但他的身子并没有停止移动，等她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悄悄跟了上去。
*
京城南部，演武场。
长案上堆积着两三叠兵书和文稿纸，摆在最上面的一道折子被肖陵昀拿了下来。
这是他前天呈上去请求皇上给他麾下士兵们犒赏的奏折。
他的要求并不多，只是考虑到即将入冬，想给将士们添些过冬的衣物和置办年货的银钱，但这点微末的请求也被圣上驳了下来，不止一次。
这回的批语和前几回差不多，说是国库空虚，户部暂时拨不出钱来，让他再多等一段时间。
等等等，再等下去要等到猴年马月？他军中将士的妻儿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肖陵昀心里着急，可又不能提着刀跑去宫里直接问皇上要钱，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
在他仍在为此事而苦恼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三声之后，门外传来了询问的声音：“请问大少爷在里面吗？”
肖陵昀起身去开了门。
门开之后，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了肖陵昀的视线中，让他愣在了原地。
看见肖陵昀愣怔的样子，那名男子提了提手上拎着的包袱，向他解释起来：“大少爷，我是来给您送衣服的，小潮哥今日有事，就让我来了。”
每当一场战役结束之后，肖陵昀和他麾下的黑风军就会返回京城驻扎，南边的演武场就是他们的大本营。为了保持实力，他们白天都会在宽广的空场地上练习，到了傍晚就可以自由活动，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就在演武场后面的合院休息，到了第二天早上再集合就是了。
而肖陵昀平时就住在合院的一间屋子里，有时他也会回府，但通常都是曹海潮跑来给他带衣服和物品，每隔三天他就会来一次，而今天就是距离上次的第三天。
只不过这次曹海潮让府里的其他人代他跑了一趟。
肖陵昀并不在意，客气地说了句谢谢，那小厮也没有多留，将包袱放下之后就离开了。
又看一会儿书，肖陵昀才准备休息。
他打开包袱，想要从里面拿出他事先让曹海潮准备的秋衣，但被灰布包裹着几件衣裤，它们的料子都十分轻薄，明显是夏衣。
看来是那个跑腿的小厮拿错了包裹。
肖陵昀无奈地将衣物都塞了回去。他本来想在再将就一晚，但是他看了看床上的薄被和四面漏风的墙，还是决定自己回家一趟，将保暖的秋衣和充满棉絮的锦被拿到这里来。
带着这样的打算，他将竖架上的外衣拿了下来，披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大步流星而去。
深夜的京城是寂静无声的，漆黑的街道上早已没有了行人的踪影，唯有一轮清冷的弦月挂在上空。
肖陵昀并没有骑马，而是选择徒步走回去。
长街上唯有他一人的身影以及脚步。
肖陵昀脚力快，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城西一家有名的糕点铺前。
这家糕点铺有三十年的历史了，糕点甜酥不腻、价格公道，很多人都喜欢来他家买，肖陵昀也不例外。
记得他小时候总缠着父亲母亲给自己带这家的绿豆糕回来，当时只觉得糕点甜美，现在想来，真正美好是那些随时间逝去的回忆。
他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不过多地陷入伤感，继续往前面走去。
再过两个路口就到肖府了。
他走着走着，看到有一个人从前方交叉的路口拐了出来。
那人一直贴着墙走，脑袋却保持着向前探，看起来异常极了。
肖陵昀一眼认出了那个背影。
奇怪，大半夜的，曹海潮怎么会在这里？
肖陵昀快步跟了上去，悄悄走到了曹海潮的身后，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往他肩头拍了一下。
他用的力道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了，但在安静黑暗的夜路上，任何触碰都会让人心惊胆战。
这一拍，差点把曹海潮的魂拍出身体之外。
他猛得往旁边一跳，作出了防御的姿态，然后才回过头来，差点脱口而的尖叫声在看清肖陵昀的脸之后被他咽了下去。
曹海潮一脸惊讶：“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会在这里？”肖陵昀盯着他的双眼。
曹海潮并没有说话，但他下意识往一边瞥的眼睛暴露了他在此的原因。
肖陵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了一男一女一起通过后门进入了肖府，他们的手上还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联系前后，不难猜出曹海潮是在跟踪这两个行踪诡异的人。
“这两个人是谁？”肖陵昀问道。
曹海潮压低了声音：“一个是咱们府上的徐妈妈，她是负责管理库房的人；另一个我不认识，但他是从通元当铺出来的。”
肖陵昀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怪不得自己觉得那个中年女人有点眼熟，原来她就是府上的人，可她为什么要在深夜带外人回来，这明显是不合规矩的。
再加上，库房和当铺两个词语，让人不自觉地会想到不好的事情。
肖陵昀拧眉问道：“你是发现了问题，才一直跟着他们的吗？”
“不是。”曹海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是少夫人让我跟着的，我也是刚发现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而这种联系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听完他的话，肖陵昀轻挑眉头，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利芒。
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他娶来的这位夫人非同一般。
外表看上去是静立在水中的莲花，但实际上更像是带刺的玫瑰，如果你想要触碰她的花叶，她可是会毫不留情地用刺扎穿你靠近的手指。
而现在，他的府上就有些人惹到了她。
这时，两扇木门合了起来，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眼看着徐妈妈和那名陌生男子消失在了门口，肖陵昀一把拎起曹海潮的领子，飞身一跃，将其一起带到了房檐上，他轻功了得，落地的声音比乌鸦还轻。
肖陵昀的视线固定在下方那对鬼祟的男女身上：“走，我们跟上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