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景曜?
那个被贾玉兰溺爱长大的纨绔少爷?
肖陵昀只想象了一秒,就觉得无法忍受。
现在肖景曜还是他的堂弟,自己就十分看不过去了,若他成了自己的亲弟弟,还被旁人惯成这幅德行,自己恐怕会气得把他身边人都给教训一顿。
还好,现实并非如此。
不过,林语茗的话也让他想起了肖景曜,仔细想起来,除了在除夕吃年夜饭的时候见过一眼,之后便很少看见了。
他道:“方才是我不对,不该开你玩笑。”
肖陵昀刻意放软了语气,又用左掌包裹住右拳,作了一个告饶的手势,林语茗看了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肖陵昀见她不与自己计较了,便开口问起了肖景曜的事:“说起来,最近都没看见过我那堂弟,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肖陵昀印象里,他每回看见肖景曜,后者不是在要出去和狐朋狗友出去玩的路上,就是在从赌坊回来拿钱的路上。可他最近都没有听到关于肖景曜闯祸的消息,觉得有些稀奇,忍不住想,这小子是不是痛改前非了。
痛改前非倒不至于,但肖景曜现在应该是挺痛苦的。
自从上次肖景曜赌钱欠债被发现之后,林语茗就再也没有支给过他余钱,只按他应得的份例在每月月初拨银子下去。他囊中羞涩,出去玩耍的机会自然少了,一段时间下来,明显比以前收敛了许多。
但林语茗还不是很满意,因为与别家的子弟相比,肖景曜实在是太不成器了。
考虑到书院的夫子不能关照到每个学生,林语茗便请了个先生到家里,将肖景曜的学业和教养都交到了他的手里。那位先生学识渊博,却是一等一的古板严苛,肖景曜作为他的学生,肯定要吃很多苦。
不过,如若不苦不痛,又怎能与过往的荒唐性子断绝呢?
林语茗将她的打算和安排都告诉了肖陵昀。
“你这样做再合适了不过了,景曜那小子糊涂久了,也该来记硬棍把他敲醒了。”肖陵昀听了之后,颇为赞同,但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只是你的这番苦心,他和他娘亲恐怕不但不会领情,还要反过来怪你。”
肖景曜是泡在蜜糖水里长大的,突然有人将他从糖罐里拎了出来,给他喂了苦汁又给了顿打,他心里不怨才怪。
而贾玉兰又是护犊子的母亲,知道了林语茗对她儿子严苛,定然要往歪处想,到时候给林语茗下个绊子,也是有可能的。
“我做我的,他们什么反应与我何干,我只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就好。”林语茗翻了页书,浑不在意地回道,“我倒是不担心二少爷,等他懂些道理了,自然能想明白,至于大夫人,我觉得我还应付得来。”
两人又在外间里坐了一会儿,待困意上来了才准备就寝。
林语茗坐在梳妆台前,等银鹊和春桃帮她把头上的发钗给卸掉。
才卸到一半,滴滴答答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林语茗竖耳去听,发觉好像是有水从屋檐上倾了下来,落在了石阶上,才发出了这样的响声。
“银鹊,快去外头看看。”林语茗摆了摆手。
银鹊很快去而复返:“少夫人,是下雨了。”
这时,肖陵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什么时候对水声这么敏感了?”他奇道。
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但是林语茗的身形和声音还是可见可闻的,肖陵昀与她相处的时日不短,从她的手势和语气便能判断出她的心情,而刚才,她是有些着急了。
林语茗被他洞悉了情绪,有些羞恼地解释说:“刚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我还以为是雪化了,便想着让银鹊着人将化了的雪水收集起来……哪知道是我想错了。”
之前林语茗有和肖陵昀说过,若想要泡出一壶好茶,不仅要择好茶叶,还要挑好水,而这从天上而来的雨水和雪水就是最好的选择。
林语茗早有准备好了器具,要将化了的雪水给收集起来,为不久之后茶楼开业时招待客人用。
她刚才着急让银鹊出去,就是担心错过了化雪的时机,但这次是她太过心急了。
现在正是腊月,寒气还未彻底过去,要到雪化,也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刚才她着急忙慌地遣银鹊去看,的确不太理智。
肖陵昀知道她是出于看重茶楼才会有此举动,也不拿此事嘲笑她,温和道:“你不必太担心,到时候我让小潮帮你盯着,等到雪开始消了,就让他立刻来禀你。”
“海潮毕竟是你身边的人,我可不好意思使唤他。”
林语茗这话说得客气,可肖陵昀却不喜欢她与自己将界限划得名明白白。
他思忖半晌后道:“反正小潮平时也没什么事,你只管使唤他就是了。若是你觉得不好,日后就请我和他去你新开的茶楼免费喝茶,这样就算两两相抵了。”
林语茗本就想着到时候茶楼开了要请肖陵昀去坐一坐,现在肖陵昀主动开口提了起来,她便正好顺着应了下来:“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我叫你来,你可不能推脱。”
听林语茗想让自己去做客,肖陵昀心里的不快才消去了不少,他连忙答应了下来。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直到熄了灯,才止住了话头。
冬日寒冷,唯有裹在被子里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但想到再过一段日子就能迎来充满生机的春日,屋内的两人心中又升起了希望,带着甜甜的笑意进入了梦乡。
*
林语茗遣银鹊送信去永安侯府之后,又过了几日,林若甫亲自带着林冬菱来到了肖家的门前。
对于林家父女登门致歉的做法,肖家众人心中都颇为讶异,而林语茗则像早知道会有这一幕一般,将两人带到了待客的正厅稍后,命人备好了茶水,又派了几个人将肖老夫人等人都请了过来。
然后她便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林冬菱给座上各位长辈致歉敬茶。
早在去信的时候,林语茗便料到会有今日的结果。
若是以前,林若甫可不肯将让他的爱女认错,而林冬菱又是未来世子妃,也不必向别人低头。可今时不同往日,叶廷不知所踪,叶党又一直是皇上的眼中钉,林冬菱脑袋顶上的世子妃头衔看着风光,但若叶廷真出了事,那就变得惹眼了。而林若甫不想因为林冬菱和叶家的关系受到牵连,便只能借带她上门道歉的事情向肖家和肖家背后的皇上表忠心。
只是林若甫能这么快就说服林冬菱,这倒让她没有想到。
林语茗看着林冬菱低头念着反省己身过错的恭敬模样,十分意外。
肖家人心善大度,听了林冬菱认错的话语之后,忙表示他们并不计较,又说了重修旧好、交谊如故云云,将这件事给揭了过去。
之后,众人散去,只有林若甫和肖老夫人留了下来,林语茗想她父亲应该还准备了许多客套话要说,便不去打扰,自顾自回到了灵夏堂。
林语茗刚进屋坐下,就想起了一事:“林冬菱去哪儿了?”
银鹊和春桃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没注意看,只记得三小姐是和大家一起走出去的。”
林语茗点点头,银鹊和春桃所说和她的认知相同。
刚才她是最后一个走出正厅的人,而里面有只有肖老夫人和林若甫两人,也就是说,林冬菱是先于她出来的,可是她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林冬菱的身影。
林冬菱既没有在门口等林若甫,也没有跑来找自己,那她会去哪儿呢?
“少夫人不用担心,林三小姐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在我们府里走丢了吧。”春桃见林语茗在意,劝了几句,“到时候等侯爷和老夫人叙完话了,我们再让人去找林三小姐也不迟。”
林语茗觉得春桃的话很有道理,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心中对林冬菱过分的不放心,于是让人给守在正厅的奴仆传话,若林若甫有离去之意,让他们立刻通知自己。
至于不知去向的林冬菱,林语茗只放了院中的几个丫鬟去找,而她自己则不再多想,只静静坐在房内等待结果。
此时此刻,已走到肖府南院的林冬菱,并不知道林语茗已派了人寻她,仍在漫无目的地闲逛。
她先是注意到了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又被石头后面树上一只衔着果子的松鼠吸引了过去,追着追着,松鼠不见了踪迹,而她则走到了一条不熟悉的弯曲小路上。
追着林冬菱跑来的雪燕和冰燕见她终于停了下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冰燕上前去挽林冬菱的手:“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老爷说不定正等着见我们呢。”
“我才不要见他呢!”林冬菱一听到别人提及林若甫就来气,直接将冰燕够上来的手臂给甩开了,气鼓鼓道,“要不是他拿张妈妈的性命威胁,我才不会来这个破地方,给那些没名没姓的人低头道歉呢!”
那天从上官家回去之后,林若甫看了林语茗的来信,大发雷霆,当着林冬菱的面要将张妈妈给活活打死,林冬菱当即跪下求情,表示只要林若甫愿意放过张妈妈,她什么都愿意做。林若甫便提出要她去和肖家人赔礼道歉的要求。
林冬菱虽然答应了下来,今日也依照约定乖乖上门了,可真到开口认错的时候,她心里又憋起了一股气,当时没法发泄,只能现在说出口。
可即便如此,她刚才说的话也太过无力放肆了。
雪燕忙道:“哎呦,小姐,你可小点声,这可是在别人家里。”
但是她的劝阻并没有起到效果,林冬菱骂得反倒更凶了。
“我不,我偏要说!我堂堂一个世子妃,凭什么要给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道歉。”林冬菱怒道。她吼了几声,一时有些接不上气,喘了几下后,又开口发泄,“这一定都是二姐姐的主意,她记恨我抢走了新枝哥哥,所以要我当面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