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这番言辞对林语茗来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据灵夏堂的下人说,他们很少有机会在府中遇到肖陵昀,因为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宿在军营里,只是偶尔会回书房和寝居拿些书籍和日常用品,更不要说陪着家人吃顿便饭了。
这样一个习惯独来独往的人,怎么会将她的存在放在心上。
再说到曹海潮此人。
一开始听到曹海潮这个名字的时候,林语茗便觉得奇怪。
一般来说,大宅中的仆人和婢女由两类人构成,一种是从外面买回来、已无力养活自己的人,另一种是家生子,也就是奴婢在主家所生的子女。
无论是上面哪一种,他们都是奴籍,而入籍为奴的人应当是只有名没有姓的。
但是曹海潮有名也有姓。
姓曹……彼时的林语茗对肖府还不太熟悉,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肖老夫人身边曹妈妈。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后来春桃去打听了一番,果然,曹海潮和曹妈妈之间有关系——他是曹妈妈的亲孙子。
曹妈妈是随着肖老夫人的陪嫁侍女,在她身边待了有几十余年,一直勤勉尽心。
念在多年的情分上,肖老夫人便帮她脱了贱籍,恢复了良民的身份,之后曹妈妈便从了夫姓,而她的子孙也像普通人一样有了姓氏。
至于曹海潮,他从小就跟在肖陵昀身边,对后者即有主仆的忠诚又有兄弟的情义,即使恢复了自由之身也没有离去,而是选择呆待在肖陵昀身边继续照顾他。
曹海潮是个善良又机灵的小伙子,所以肖老夫人和曹妈妈也就随他去了。
所以,林语茗不觉得这个机灵的小伙子会犯下因为贪玩而延误传达信息的错误,他之所以这么说,八成是为了掩盖肖陵昀将自己抛之脑后的事实。
不过她并没有揭穿曹海潮的谎言,只是道:“嗯,没有关系。既然话已经带到,那你就可以回去了,我也好早些休息。”
曹海拆看了她一眼,确认她的脸上并没有怨怒的神色后才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便乖顺地从屋内退了出去。
而林语茗则让银鹊和春桃铺好了床垫,然后换上了寝衣,钻进了薄被中。
夜色沉沉,外面时而传来依稀的虫鸣声,林语茗的头被柔软的棉枕包裹着,很快就有了睡意。
同往常一样,林语茗合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黑暗的来临,可就在她将要陷入其中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肖陵昀的背影。
那个背影十分高大,像是一座巨山,稳稳地屹立在地上,不会有丝毫动摇,但又看上去十分孤寂,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而没有人会去拉他一把。
总觉得,肖陵昀,是个强大又孤独的男人。
林语茗带着这个想法,终于陷入了睡梦之中。
醒来的第二天,包括之后的许多天,林语茗都没有再看到过肖陵昀的身影,而她心中陡然升起的在意也随风飘散了。
在接下来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林语茗都待在灵夏阁,时而看书,时而泡茶,有时候若觉得闷了,也会出去到各院中走动走动。
当然了,贾玉兰所在的住所,她是一步都没有踏进过。
总的来说,在这段见不到肖陵昀的日子里,林语茗在肖府的生活还算顺畅,和肖家众人的关系都亲近了许多。
今日,她特意带了煨了两个时辰的乌鸡汤去看望肖老夫人。
刚踏进北院门口,林语茗就看见了敞开的正厅门口坐着两个妇人,年长的那个便是院子的主人肖老夫人,而另一位则是她的婆母,二夫人甄婉,婆媳两个正在太阳底下说话,和煦的阳光落在她们带笑的脸上,看上去十分融洽。
肖老夫人一偏头就看见了从不远处走来的林语茗,脸上的笑纹又深了几分:“今天可真热闹,除了你,茗丫头也来了。”
闻言,甄婉也转过头来,顺着肖老夫人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一抹青色向这边走来,脸上也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并向那边朝了朝手,而林语茗在看见了她的手势后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林语茗跨过门槛,恭敬地说道:“见过祖母和母亲。”
肖老夫人笑着应下了,然后将视线放在了林语茗手上提着的红漆竹编食盒上。
食盒一共有两层,上面那层一般放素菜和点心,下面那层一般放荤菜和热汤,上轻下重,这样才不至于失了重心。
而现在,这个食盒的下层正不断传来一阵阵浓郁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想要赶紧将其中装着的碗碟拿出来,好尝一尝食物的美味。
肖老夫人从藤椅上坐了起来,动了动鼻子:“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就连我这个老太婆都老远闻到了味道。”
“乌鸡汤。”林语茗一边回答,一边将一只大碗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大瓷碗中盛着满满的鸡汤,黑色的鸡块和黄澄澄的汤水形成了颜色上鲜明的对比,热气不断向上升腾,将鸡汤的鲜美香味也带了出来,让人视觉和嗅觉上都有了极致的体验。
但除此之外,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又甘又苦的气味,像是中药的味道。
“我特意让厨房的师傅加了当归和枸杞,最是滋补了。”林语茗补充道,并转头询问了甄婉的意见,“母亲要不要也尝一尝?”
肖老夫人也劝道:“是啊,阿婉你也留下来陪我用顿饭吧,三个人可比两个人要热闹。”
甄婉下意识想答应,但是想到她院里还有一个小儿子等着她回去照顾,便想推拒,但在她正打算开口的时候,旁边的丫鬟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乐康少爷身边的小厮刚才来禀,说小少爷去他朋友家吃饭了,要到傍晚边才回来。
这个皮孩子,让甄婉感到又气又好笑。
气的是这个孩子又不省心地偷偷跑出去玩,笑的是他竟还记得命人捎口信,好让自己放心。
不过这样也好,趁着这个小家伙不在,她就可以同母亲和儿媳妇一起用顿饭了。
她不再推脱,而是笑着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