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期间林语茗特意挑了几件闺中听来的趣事说给肖老夫人和甄婉听，逗得两个长辈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挂下来过。
放下筷子后，三人并没有很快分开，而是坐在位置上又聊了一会儿。
突然，一阵冷风从敞开的厅门中闯了进来，直挺挺地打在人的身上，即使隔着几层衣物，其中蕴含的凉意还是透了进来。
知晓已经入秋的林语茗特意在里面加了一件内衬，但还是身子还是忍不住颤了一颤。
一旁的肖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但身子骨却十分硬朗，被冷风乍一吹也没什么反应，倒是曹妈妈一脸担忧，赶紧奔去里屋翻了件大衣给她盖上，生怕她被冻着。
而甄婉的情况是最糟糕的。
风声还未彻底过去，她就开始咳了起来，而且咳嗽声一直未停，像是止不住一样。而甄婉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呼吸不畅而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似乎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林语茗知道甄婉身体不好，但从未见过如此状况，心中顿时急了起来，赶忙上前给她抚背顺气，待她稍微好一些后，又倒了一杯茶给她喂下。
过了好一阵，甄婉才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许多，整个人歪靠在椅背上，身体瘦弱得像是一张纸片，好似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
“母亲，你怎么样啊，感觉还好吗，需不需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林语茗担忧地问道。
甄婉一手放在仍然起伏不定的胸脯上，显然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但她却摆了摆手：“老毛病了，我歇一会儿就好。”
言罢，她抬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碗，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随着温水不断流入喉咙，甄婉总算觉得好受了许多，渐渐也不再咳嗽气喘了，这才让林语茗放下心来。
但肖老夫人还是坚持道：“你这咳疾多年都不见好，可见不是小病，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
然后便遣了一个丫鬟去医馆请大夫。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个背着药箱的男子便从院门口走了进来，他看着约莫五旬左右，蓬松的黑发束于发冠之中，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精神又健康。
这位中年大夫姓孙，是京城里有名的长春医馆的大夫，已行医多年，德高望重、医术精湛，肖家对他很是放心，大病小病都会请他来府上。
他来到甄婉面前，屈膝半坐着，从随身背的药箱中取出一个小枕头，示意甄婉将右手腕放在上面，然后将三根手指轻搭在她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将手放了下来：“二夫人脉象虚浮迟涩，气虚体弱，所以受风之后便引发了咳疾，待老夫开个药方，稍后按照方子抓药，用清水煎上一个时辰之后服下即可。”
他取出纸笔铺在桌上，在上面扬扬洒洒地写下了多种中草药的名称以及它们各自合适的量数，然后递交给了甄婉旁边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接过写着药方的纸，大概扫了几眼，很快皱起了眉头：“孙大夫，这上面有几味药似乎是新加的？”
孙大夫点点头：“二夫人的身体比之前又弱了些，若全用之前的那方药，恐怕祛除咳疾的药性太重会伤了身体，所以我又添了几味药中和。”
每逢季节交际，风寒咳嗽便是许多人逃不掉的病，这病并不算严重，只要初期服下几剂药便可痊愈，可见对身体的影响不大。
但听孙大夫的话，甄婉的身体很可能连这点轻微的药性都承受不住，看来情况很是糟糕。
然而，甄婉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又或是早已习惯了自己一身病躯，淡定地让身边的丫鬟将药方收了起来，然后向孙大夫道了声谢。
肖老夫人并未说什么，让人好生送走了孙大夫之后，又嘱咐了甄婉几句，然后便让几个丫鬟陪甄婉回去歇息。
甄婉走后，林语茗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扶着肖老夫人在藤椅上躺下，自己则搬了一个小方凳，坐在上面给她捶腿。
方才甄婉发病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林语茗心中有些担忧，忍不住开口问道：“祖母，母亲的病是怎么回事啊？”
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肖老夫人睁开了眯着的双眼，眼中有一片消不散的阴霾。
“阿婉的病是当初生乐康的时候落下的。当时君浩去了，她伤心极了，一直在灵堂前守着，好几天都吃不进饭，晕倒之后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后来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强打起精神吃饭喝药，但是心里的那道坎没过去，又挂念当时独自奔赴战场的陵昀，忧思过度，身体反而一天不如一天。”
“到九个月的时候，她突然早产，接生的产婆满手是血地跑出来，让我们选择保大还是保小，阿婉舍不得这个孩子，后来竟拼命将他生了下来，但她的身体也因此消耗过度，从此落下了病根。”
虽未曾经目睹，但听着肖老夫人沧桑且低沉的话语，林语茗仿佛回到了那段过往，亲眼目睹了甄婉同命运的抗争。
失去丈夫的痛让她几欲求死，但对孩子的爱却又支持着她将幼子从鬼门关里抢了出来。
她的婆婆看着温婉柔顺，内里却刚强不折，不愧是将军的夫人。
若换作别人，可能早就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然后改嫁他人了。
林语茗的心中升起对甄婉的钦佩之情，但同时也十分担心她的身体。
现在只是吹风就咳成这样，若得了严重点的风寒，岂不是要一直缠绵于病榻？
纵使知道希望渺茫，但林语茗还是开口问了：“那母亲的病有办法根治吗？”
肖老夫人没有立刻回答，但眼神逐渐灰暗了下去。
“我之前也问过孙大夫，他说阿婉的病如果要根治，需要同时祛除病气并滋补身体。”她答道，“但根除所需的药烈性极重，需要一种大补之物才能支撑住阿婉的身体。”
林语茗好奇问道：“什么大补之物？”
“百年灵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