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肖老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当初大夫为难地说出需要百年灵芝作药料的时候,她还不清楚这件事情有多么困难,以为只要托人去寻便能找到。
但经过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灵芝常见易得,可百年灵芝却十分稀有。
灵芝多生长于树桩和根部,与蘑菇有些相似,杆柄粗矮呈淡褐色,柄上长有类似于伞面的红褐色或紫褐色芝肉。
芝肉的大小与灵芝的年份成正比,灵芝存活时间越长,芝肉片就越大,其中所含的营养也越多。
但灵芝并不会无限制地生长下去,大约到三十年的时候,它们的芝肉就会慢慢从褐色变为黑色,最后枯萎变干。
有人尝试将灵芝采下来拿回家中培养,但人工培养的灵芝至多存活五十年。
也就是说,百年灵芝几乎不可能存在于世上。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多年前,一位四处寻访的游医无意间发现了本不可能存在的百年灵芝。
与普通的灵芝不同,百年灵芝要大上数倍,有的甚至有缸口那么大,而且颜色非红非紫,是带着奇异光芒的黑色,而且生长的位置也大不一样,只存在于北部终年极寒的云空山顶上,只有攀到顶峰才能将它从岩壁缝里拔出来。
一开始还有许多人愿意冒险一试,但百年灵芝问世之后,就被商人高价收取,然后进献给皇室侯爵,市场上几乎没有它的踪迹。
肖家虽然沾了肖陵昀的光,但在朝堂还只是个后起之秀,愿意主动示好的人并不多,再加上甄婉并不想让儿子为自己的病情担忧,便偷偷隐瞒了下来。
而这能续命的百年灵芝自然也没有找到。
想到这里,肖老夫人心里就堵得慌,既是气闷又是伤心,几乎要拿出帕子拭泪。
甄婉十六岁便嫁了进来,在肖府里待了也快有二十年了,她性子好又懂事,肖老夫人是将她当女儿看待的。
一想到甄婉可能没几年可活了,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肖老夫人十分郁闷地靠在椅背上喘气,但她身旁的林语茗却一扫之前的颓丧,面上甚至有些激动。
这也太巧了吧,她从永安侯府带来的嫁妆中就有一株百年灵芝!
那株百年灵芝原本是多年前林若甫寻来给她母亲治病的,但不知为何没有用上,故而一直存放至今。后来林语茗代替幺妹出嫁,林若甫心中有愧,就将这株能救命的百年灵芝给了她。
但百年灵芝是珍贵之物,林若甫为了防止他人惦记,并没有将它写在嫁妆单子上,而是将其藏在了一个装有铜镜的匣子中,一齐送到了肖府。
这件事林语茗还未和任何人说过,要不是今天偶然知晓了甄婉的病症,她恐怕早就将这东西抛之脑后了。
这下好了,若真如孙大夫所说,百年灵芝有此等妙用,那甄婉的身体就有恢复健康的可能了!
但林语茗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拥有百年灵芝的事情告诉肖老夫人和甄婉,因为一旦说了就会引起她们的疑问,要是让她们知道东西是她父亲为了提防别人算计偷偷塞过来的,这就有些尴尬了。
倒不如先隐瞒下来,待时机合适时再拿出来,到时候假称是她求父亲讨来的圆过去就好,也好让肖林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密。
她虽然对林若甫没有什么父女情分,但对于他的谋划布局还是十分认同的。
簪缨世族的林家虽然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但偌大的家族内部并无拔尖的人才,即使有,也早就被爵位带来的光环和富贵给侵蚀了,他们在享受的同时并没有思考或深究过自己的家族可以屹立不倒的原因。
林家所依仗的林家军,早在帝王的猜忌下被一层一层地削弱,其中的精锐部队也被划为皇城禁卫军的一部分,到了林若甫这一代,真实实力已经不能再低了。
若想要存活下来,以权柄易活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长此以往,永安林家必定会慢慢推出政治舞台,林若甫不想要这个结果,所以便利用三个女儿的亲事来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而林语茗和肖陵昀的婚事就是林家搭上肖家重要的一根线。
林若甫从来没有将这一点点明,但林语茗聪慧,自己便悟了出来。
所以她决定要拿出百年灵芝。
不仅是为了救甄婉的命,还是为了维系肖林两家的关系,更是为了若以后自己真的和肖陵昀和离时,双方不会闹得太难看。
林语茗越想越觉得这个抉择百利而无一害,于是便让银鹊代自己去取那只木匣。
“那只匣子大约十五寸长、十二寸宽,外边是黑色的涂漆,锁头是云片状的,”林语茗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将木匣子的大小和外表描述了一下,“里面是一面镶金边的铜镜,你若是不确定就打开来看看,反正匣子上也没有封条。”
银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夫人您忘了,当时管事安排东西装箱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怎么会弄错?”
林语茗一愣,眼珠子转了一转,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她脸一红,连忙摆手赶人:“我这不是怕你弄错了吗?好了好了,你快去,我在屋里等你。”
见她羞恼地扭过头去,银鹊这才应下。
好久都没有看到自家小姐生动活泼的样子了,银鹊心里也开心,嘴里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库房走去。
可她回来的时候,脸上却有藏不住的惊慌之色。
银鹊急道:“夫人,我没在库房里找到那个木匣,甚至,还有其他东西不见了。”
听得此言,林语茗咻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并不比银鹊好到哪里去,但她没有太过慌乱,而是先将屋里的其他人打发了出去,让春桃在门外看着,只将银鹊留在自己身边。
林语茗沉着脸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鹊赶紧将她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语茗。
得了命令后,她便往库房走去。肖家的库房位于宅院的东南角,而灵夏堂坐落于正东方,两个地方相隔并不远,而且岔路不多,所以银鹊很快就到了。
负责看管库房的婆子看着十分面善,在得知银鹊的来意后便引着她来到了对应分类的库门口,拿出钥匙给她开了门就走了。
银鹊本以为这一趟会十分顺利,但没成想自己在库房里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个木匣子,反而发现有的箱笼里是空的,而那些箱笼的样式分明就是他们永安侯府专制的。
听完了银鹊的叙述,林语茗眼神微动,片刻后开口问道:“除了我的嫁妆盒子,还有其他东西不见吗?”
银鹊一开始还有些慌乱,但随着话语出口,她也慢慢冷静下来。
林语茗的问题乍一听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主仆多年,银鹊稍稍开动脑筋便体会到了她话中的意思。
自家小姐猜测是有人是擅自动用了她的嫁妆。
银鹊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方确定地点了点头:“我所发现的空着的箱盒,原都应装着夫人你从侯府带来的东西。”
银鹊说完,便听到林语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再抬头去看,见她面色如常,只是比平常要淡漠了几分。
别人不清楚,但银鹊是了解自家小姐的,此刻她心中恐怕燃着一团火呢。
的确,林语茗现在气得都快要笑出声来。
出嫁前,她还有些瞧不起林若甫将珍宝偷摸藏起来的行径,觉得那是胆小护食的恶狗才做得出来事,可没想到她到肖家没几日,就有人盯上了自己的嫁妆。
她倒有看看,是谁那么胆大,敢惹到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