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王失踪的事情引发了胥朝百姓的关注,朝中也十分重视,许多大臣留在议政殿讨论此事,经常到了半夜才出宫。
在众臣不辞辛苦地出谋划策下,岑策终于下了旨意。
他将此去清缴云摹乱党的樊副将提到了总兵的位置,让其暂代叶廷统理协调军务,而且他还多调派了两万将士前往北境增援,并命令他们务必要将叶廷带回京城。
两万名士兵对胥朝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这些将士还是出自于只从属于皇上的皇家护卫军,要知道皇家护卫军总共就只有五万人啊!
可以说,岑策此次是倾他半数兵力去搜寻叶廷。
消息一出,百姓们都纷纷称道,夸赞当今皇上是个知恩图报、爱惜良臣的圣君,岑策也因此为自己博了一个好名声。
林语茗从下人口中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正站在屋外欣赏院里的雪景。
新年的第一场雪在昨夜悄声无息地就落了下来,今早她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屋内格外的亮,出来一看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洁净的雪地总是对人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年后最忙的几天已经过去了,趁手中无事,林语茗便同银鹊和春桃一起走到了花园赏雪。
原本干瘦的枯枝上铺满了雪花,像是长出了白色的叶片和花朵,细密的雪花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远远看过去满是银白色,干净又圣洁。
林语茗看着眼前的雪景,只觉得心中平静。
停留了片刻,三人又继续沿着弯曲的小路往前走,走着走着,春桃忽然兴奋地叫了一声:“快看,梅花开了!”
银鹊张望了半天也没瞧见梅花的影子,纳闷地问道:“我怎么没看到?你说的梅花在哪儿啊,指给我看看。”
听了问话,春桃嗖得一下就向前冲去。
她飞快地跑到一颗树下,然后转过身,对被甩在后面的两人喊道:“在这里!”
林语茗和银鹊踩在春桃留在雪地上的脚印里,缓步跟了上去。两人走近之后,顺着春桃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她们睁大眼睛,找了好久,才在一只树梢的末端发现了一颗花苞。
一点红色从花苞的头上露了出来,在周遭的一片白茫茫中异常显眼。
林语茗看了一眼,转头对春桃笑道:“你眼睛真尖,的确是梅花没错。”
虽然只有一个花苞,暂时看不出什么,但根据树的形状姿态,还是可以判断出它是一朵尚未绽放的红梅。
春桃道:“可惜它们还没长大,不然我们现在就可以看到红梅盛放的景象了。”
春桃看着四周其他仍然光秃秃的梅树,发现生机的欣喜心情中不免升起了一丝惋惜。
林语茗:“不急,现在还没到时候呢。一般来说,到了晚冬初春时节,梅花才会盛放。”
现在才是腊月初旬,距离梅花的花期还有一段不断的时间。
这时一道冷风吹过,春桃赶紧将脖子缩回了衣服里,然后又将手藏进衣袖里,用力地搓了搓,才回暖了一些。
等到晚冬雪化的时候,肯定比现在还冷,到时候就是梅花开的再好看,她也不会出来了。
春桃想道。
“不过,你若是想要现在就看到梅花,也不是不行。”林语茗说道。
听出了林语茗话中转折的语气,春桃忍不住产生了好奇心。
“少夫人所说是什么意思?”春桃向林语茗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林语茗看着春桃睁大眼睛望向自己,觉得她的样子可爱极了,心中逗弄她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林语茗道:“昨天我收到了来自上官夫人的帖子,邀我三日后去她家府上赏梅。”
上官夫人?
春桃对京城里各家各户的状况并不是很熟悉,即使听到了姓氏之后也不知道林语茗口中所指到底是哪户人家。
一旁的银鹊见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主动开口为她介绍道:“少夫人口中的上官夫人,是礼部尚书上官大人的妻子。因为上官夫人喜爱梅花,所上官大人特意在府中辟了一处空地出来,将各种品种的梅花树都移植了过来,为她建造了一所梅园。上官夫人给咱们府上发来帖子,就是特意请咱们去赏梅的。”
听了之后,春桃总算明白上官夫人是何许人也,以及她家的梅园是怎么回事了。
但她眼中的迷惑之色仍未消失:“可是少夫人不是说,现在不是梅花开放的时间吗?”
林语茗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到时候去了,你就知道了。”
*
三天后,上官府。
林语茗跨入门槛的时候,府中已经有很多人了,她环顾了一圈,在周围的人群中发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护军家的太夫人,伯爵府家的夫人,侍郎家的小姐……
看来,礼部尚书的面子还是有很多人买的,林语茗暗暗想道。
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在婢女的带领下走过一条长廊,最后来到了一个亭子前。
亭子里已经来了许多人,在那一群人的中间,坐着一个红衣的女子,她原本正在笑语嫣然地和旁边的人说话,在看见林语茗后,立刻从人群里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老远就看到有人来了,一开始看不清,我还在想是哪家漂亮的小姐,原来是肖夫人啊。”上官夫人笑道。
因为之前那场姐妹易嫁的风波,所以林语茗在进入肖家后,很长时间都没有收到来自别家的邀约。现在突然被人称作肖夫人,她一时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夫人谬赞了,我不过蒲柳之姿,怎么就成美人了?在我看来,您才是美人呢,这大红色穿在您身上可真是好看。”
有心人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上官夫人最喜红色。
平日出门不能太过招摇,她便戴些同色的饰品装扮自己,比如玛瑙金钗,珊瑚手钏,就是梅花,她也是最偏爱红梅。
京城里,只有上官家才有梅园,上官夫人特意举办赏梅宴,就是为了让别人看看她所独有的东西,所以今天,她特穿了朱红色的衣服,既是为了弥补平时的遗憾,也是趁着自己做东道主的时候风光一把。
现下听了林语茗刻意讨好的话,上官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她捂着嘴笑道:“肖夫人可真会说话。”
“哦对了。”林语茗往边上撤了一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家的三妹妹,肖木槿。”
上官夫人听到林语茗说出“三妹妹”的时候,还以为她指的是林冬菱,但在听了到后面的名字,便知道此三妹妹非彼三妹妹,林语茗想要介绍的是肖家的三小姐。
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小姑娘从林语茗身后走了过来。
是个陌生的面孔。
上官夫人迟疑道:“这是肖将军的妹妹?”
据她所知,肖陵昀好像只有一个五岁的弟弟,这妹妹又是哪里来的?
“表妹,”林语茗解释道,“我夫君没有同胞妹妹,家里又只有这一个姑娘,便将她当做亲妹妹对待,平时我们也直接叫她三妹。刚才没有说清,让您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林语茗这次来,还带上了三房的独女肖木槿。
肖木槿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五岁了,已经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可她的亲事却还连个苗头都没有。
她的母亲祝氏每日都要照顾病榻上的丈夫,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抽出来放到女儿身上,之前当家的贾玉兰更加不会对这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上心。
久而久之,肖木槿的亲事就被耽搁了下来。
这次,林语茗把肖木槿带到上官府上,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将她介绍给各家的夫人认识,希望可以结下一段良缘。
所以刚才上官夫人问起肖木槿的时候,林语茗特意将肖陵昀搬了出来,就是想为肖木槿加点份量,这样,其他人才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在知晓了肖木槿的身份后,上官夫人的眼神明显没有之前那样热切了,但也还算和善,她略偏了偏头,然后开始打量站在她面前的肖木槿。
因为年纪小尚未长开的缘故,肖木槿比身旁的林语茗要矮了半个头,身上是林语茗特意给她选的一件水绿色衣裙,在这片满是红梅的园子里显得极为特殊,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美感。
而上官夫人也有注意到,肖木槿虽然挺直了身子,但她那不停躲闪的眼睛和交错在身前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上官夫人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只是个小家碧玉,还称不上是个大家闺秀。
上官夫人虽然有些看不上肖木槿,但既然林语茗亲口发话了,她也不能拂人家的面子,毕竟人家身后还有永安侯和破虏将军两座大佛。
上官夫人思索了一番,然后接口道:“肖夫人说得哪里的话,是我看三小姐和肖将军有几分肖似,所以才有此一问。事先没有打听过贵府的情况,是我的不是,还请两位不要往心里去。”
林语茗忙道了一声不是。
两人又客气地聊了一下近况,之后,上官夫人便拉起了肖木槿的手,亲切地问起了她的年龄、喜好、生活等事情,在了解完大概后,便牵着她往亭子那边去。
肖木槿很少出门,突然和一个陌生的女人靠得那么近,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她下意识回头去找林语茗,发现林语茗就跟在她和上官夫人的身后,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任由上官夫人将自己往人群里带。
林语茗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景,心下稍安。
有上官夫人帮忙,看来肖木槿的亲事很快就能有着落了。
了结了心中牵挂的一桩事,林语茗才放松了下来,到了此刻才有了几分想要赏梅的心情。
看到肖木槿身边有上官夫人照顾,她离开了凉亭,向梅林深处走去。
走了一会儿,见附近都没有人了,跟在林语茗身后的春桃才开口道:“少夫人,你说的没错,这里的梅花真的开了诶。不过这上官夫人还真舍得,大冬天的,用那么多热水来浇树。”
与肖府花园里只有一株长着孤零零花苞的梅树不同,这里每棵梅树的枝上都开满了梅花,其独有的清香从盛开的花瓣中漫了出来,让人闻之若醉。
而这道艳红与纯白交错的美景,是上官夫人用钱砸出来的。
梅树的周围环着一圈手指粗的圆管,若低头细看,便能发现里面有水不断流动,用手触碰还能感受到热度,而这水管不仅在地上,还有更多的部分埋在地下。
这便是上官夫人催熟梅花的法子。
她先将管道绕梅树根部布置,然后将热水注入其中,这样热水既不会伤到树根,还能通过管壁将热度传输到根部周围的土壤里。
梅树可不像人一样有眼睛可以分辨四季,感受到一定的温度,树枝上的花苞便会自动生长,这就是梅园里梅花早开放的原因。
林语茗看着眼前独一道的景致,心中想的和春桃所差无几,用上官夫人的方法催熟植株,既费物力又费人力,实在是有些过于奢侈。
她刚想评论些什么,就听到前方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是来了一群人,听声音,人数好像还挺多。
正当她好奇前方发生了什么时候,几句议论从不远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没想到,她也会在这里,真是倒霉!”
“就是啊,她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们眼前,要是我,早就羞愧地自尽了,再不济,也不会踏出家中半步,省的给族人丢脸。”
“哎,人家都干得出抢亲姐姐未婚夫的事情,说明早就不要脸皮了,现在又有瑶嫔娘娘亲自开口将她和叶世子的婚事定了下来,她自然敢出家门了。”
“……”
就算后面的话没听完,林语茗根本不用多想,便知道这些人口中说的是谁。
不就是她唯一的妹妹林冬菱嘛。
可是她不好好在家待着,跑这儿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