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幼子萧弘琰天生寒疾,体弱多病,这件小事情被镇北王府遮掩得很好。
以致于世人皆知离阳凤雏是个翩翩佳公子,却少有人知道他天生寒疾。
但这个隐秘,徐景昌恰巧清楚。
甚至连阿琰为何会天生寒疾,他也清楚!
定国公乃是大乾顶级公府,自大乾开国以来便传承至今,深受大乾历代天子器重,甚至连姻帝室,荣宠至盛。
但也正因为如此,三年之前,徐景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镇北王血案发生,他却连上奏申冤的勇气都没有。
徐景昌看着眼前的隽秀年轻人,双眸之中尽是痛苦的回忆。
“像,你与你父兄,真是太像了。”
“只是你身上,多出了几分书卷气,几分市井气。”
林轩笑道:“世人皆知离阳凤雏才学惊世,身上有几分书卷气,那也是正常的。”
“至于这满身市井气,源自阿琰九死一生,在民间乞活求食。”
九死一生!
乞活求食!
这些字眼,如同一柄柄利剑,狠狠刺入了徐景昌心田。
眼前这孩子,是大乾皇室的天潢贵胄,是名满天下的离阳凤雏,不是什么乞丐贱奴!
他的父王,是镇守北疆二十年的镇北王啊!
“阿琰,你不该回来,你快走吧!”
徐景昌突然想到了什么,情绪激动地催促道。
不料林轩见了他这幅焦急模样,倒是笑得肆意开怀。
那苍白面容上,就连笑容,都充满了深邃的悲凉。
“走?我往何处走?”
“我父王镇守北疆二十年,征战突厥却反被小人偷袭,一箭穿心,当场丧命!”
“我兄长天纵之资,骁勇善战,军功赫赫,入京喊冤竟被一个书生刺穿心肺!”
“我王府上下一百八十三口,尽被高天禄屠戮一空,成了无辜丧命的刀下亡魂!”
“这大乾,天下之大,何处是我萧弘琰的安身之地?”
霎时间,林轩脸上的嬉笑之色不见,转而浮现出的是无尽悲愤。
滔天的愤怒宣泄,整个屋内都被一股可怕的压力笼罩!
镇北王府坐镇北疆二十年,击溃突厥寇边大小战役不下百次,无愧天地,无愧国民,更无愧大乾朝廷!
林轩深吸一口气,声音铿锵而悲壮。
“镇北王保护了北疆!保护了大乾北疆边地数百万子民!”
“但他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徐二叔,您说,这公平吗?”
“阿琰!”
徐景昌坐直了身子,心头震颤。
林轩豁然抬头,眼中一抹血色泛起。
“徐二叔,阿琰至今都愿意唤您一声‘二叔’,是因为阿琰知道,你与高天禄那个畜生不同!”
“此次阿琰入京,是想知道当年血案的真相!”
“究竟是谁,设下这连环毒计将我镇北王府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听了这话,徐景昌呼吸粗重,眼中露出万分的复杂,甚至还有一抹哀求。
“阿琰,听二叔一句劝,不要追查下去了……”
“真的!离开京师吧,二叔给你足够的钱财,平平安安地做个富家翁……二叔求你了!”
最后这几个字,徐景昌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满含歇斯底里。
他的确清楚当年血案发生的真相,甚至参与进来的权贵宰执他都一清二楚!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感到恐惧,他才会退缩选择漠视,眼睁睁地看着镇北王府灰飞烟灭!
血案发生后,徐景昌也一病不起,彻底没了精气神。
这三年来,每当他睁开眼睛,总是能够看见,离阳那一日的腥风血雨!
他没脸位列公卿,更无颜面对世人,所以徐景昌一心求死,病情逐渐加重,直至病入膏肓。
然而到头来,他却是被阿琰给救了。
林轩眼中满是痛苦与愤怒,双眼遍布血丝。
“二叔,我要他们的名单!”
徐景昌苍白面容上,闪过了一丝绝望。
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泪崩如雨,顺着那颤抖的手不断滑落。
镇北王府,无愧大乾朝廷!
但大乾,却是欠下了镇北王府一笔血债!
不知过了多久,徐景昌这才止住了无声恸哭,眼眶早已通红。
“也罢,既然你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意。”
“但我只会先给你一个仇人的名字,解决了他,你才有资格继续复仇。”
林轩闻言一怔,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镇北王遇刺案,离阳幼麟喋血案,离阳凤雏坠崖案……
林轩早就意识到,这一连串的阴狠毒计,根本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这金陵帝都的公卿贵族,大乾朝堂之上的文武重臣,都极有可能参与其中!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轩起身向徐景昌郑重行了一礼。
“萧弘琰,多谢徐二叔。”
徐景昌疲惫地摆了摆手,凝望着他这张熟悉面容怔怔出神。
“国子监祭酒,邢让。”
“三年前阿璟入京申冤,刺客伪装成国子监书生,袭杀了阿璟。”
“事后邢让扬言是阿璟醉酒挑衅,那国子监书生被迫还击,一不小心失手杀了阿璟……最终那刺客堂而皇之地成了国子监生,受邢让庇护。”
醉酒挑衅。
被迫还击。
一不小心。
林轩心如刀绞,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离阳幼麟萧弘璟,天生神武,骁勇善战,自幼随父征战沙场,有万人敌之勇武。
虎豹之子,虽未成纹,已有食牛之气!
让刺客伪装成国子监书生,袭杀了离阳幼麟。
这不单是杀了阿璟,更是对他的一种莫大羞辱!
国子监祭酒,邢让!
“阿琰,让我看看离阳凤雏的本事吧。”
“还有,三日之后,你便与小婉成婚。”
什么?
成婚?
林轩顿时傻眼,呆愣在了原地。
“二叔,我救您是为了血案真相,不是为了入赘公府啊!”
“你不入赘,如何掩人耳目?”徐景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金陵帝都各方势力交错纵横,明里暗里地勾心斗角,你借用定国公府赘婿的身份,才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但是二叔,万一我……”
徐景昌明白,这孩子是担心将来牵连公府。
然而三年前徐景昌选择了退缩,以致于三年悔恨煎熬。
三年后的今天,他重新面临选择。
这一次,他决定……反抗不公!
“小子,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父王的结义兄弟。”
林轩和煦一笑,只是下一刻笑容僵在了脸上。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小婉方才说,你给了老子两个大嘴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