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过，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青岛市区，张家栋家里的小洋楼里已经飘出诱人的饭菜香。
"滋啦——"
小夏系着那条印着小碎花的围裙，正把一条黄花鱼下锅煎制，油花欢快地跳跃着。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新买的挂钟，忍不住对厨房门口择菜的母亲说道："妈，家栋说好四点就回来的，这都快五点了......"
小夏的母亲手里不停，把韭菜理得整整齐齐："男人嘛，厂里事多。听说新厂房才开工，肯定要多上心。"说着朝客厅努努嘴，"你去看看汤，这儿有我呢。"
客厅里，叶伟东正抱着小外孙逗趣，把胡子茬轻轻蹭孩子的小脸："哎哟，我们小向阳又重喽！等你爸回来，咱们就开饭，好不好啊？"
半岁的小向阳穿着大红棉袄，被外公逗得"咯咯"直笑，小手在空中乱抓。
餐桌前，张佳琪和叶子灵正在包饺子。
张佳琪灵巧地捏着饺子花边，语气轻快地说："可算放假了！这学期期末考试差点没把我累死。还是回家好啊，能吃到嫂子做的红烧肉。"她说着，故意夸张地吸了吸鼻子，"真香！"
叶子灵一边小心地给饺子封口，一边接话："我也刚结束在纺织局的实习，昨天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呢！"她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整整八十五块钱，我都交给我妈存起来了。"
"这么多啊？"张佳琪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你岂不是比我的生活费还多？"
"那可不，"叶子灵得意地眨眨眼，"我还用奖金给我爸买了条烟，给小向阳买了双小棉鞋。"
说着，她指了指墙角那个崭新的鞋盒。
张佳琪凑近些，压低声音说："哎，你实习结束了，是不是真打算去我哥厂里工作？"
叶子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我是真想去。在纺织局天天坐办公室，太没意思了。姐夫他们厂多好啊，又是南极科考又是出口订单的......"
"就是！"张佳琪用力点头，"我哥他们厂现在可红火了。不过......"
她悄悄朝叶伟东那边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纺织局的实习机会可不好争取，你爸肯定费了不少心思。这事儿啊，还得先让我哥跟伯父好好聊聊。"
叶子灵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轻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爸为我好。可是在纺织局天天就是整理文件、抄写报表，太没意思了。"她望向窗外，眼神中带着憧憬，"姐夫他们厂里多热闹啊，每次去都能看到新设备，还能参与设计讨论......"
张佳琪包好一个精致的元宝饺，若有所思："要不这样，等过年这几天，我找个机会先探探哥的口风。要是他那边确实需要人，再让他去跟伯父说。"
"能行吗？"叶子灵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听说他们新厂区正要扩招呢！"
"放心吧，"张佳琪自信地眨眨眼，"我哥最疼我了。再说了......"她故意拉长语调，"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想去，肯定乐意帮忙。"
叶子灵被她说得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感叹："琪琪，我真羡慕你脑子好，能读大学。我就不是读书的料，高中毕业就够吃力了。"
张佳琪把包好的饺子整整齐齐码在盖帘上，认真地说："话不能这么说。你看我哥也没上过大学，现在不也把厂子办得红红火火？只要肯用心，在哪个行业都能为国家发光发热。"
两人正聊得热络，叶伟东抱着小向阳站起身，朝厨房方向说："这都五点半了，家栋怎么还没回来？要不给他厂里打个电话问问？大过年的，谁还忙到这么晚。"
小夏从厨房探出头来，手上还沾着面粉："琪琪，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
"哎！"张佳琪正要起身，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汽车引擎声，这声音明显不同于张家栋常开的那辆吉普车。
小夏母亲赶紧擦擦手往门口走："怕是家栋回来了。"
门一开，只见一辆崭新的黑色福特轿车停在院外，在路灯下闪着光。张家栋从副驾驶座下来，驾驶座则下来一位金发碧眼的高大外国人。
"伯母，"张家栋笑着介绍，"这两位是史蒂夫先生和夫人，他们就住在八大关那边。史蒂夫是通用汽车驻青岛的销售代表，也是我们外贸公司的重要合伙人。"
这时史蒂夫夫人也从后座优雅地走下，她穿着一件得体的中式锦缎外套，用有些口音的中文说道："过年好！我们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打扰你们团圆。"
小夏闻声从厨房出来，看到史蒂夫夫妇，立即露出热情的笑容："史蒂夫先生，夫人，欢迎欢迎！快请进！正好一起过年！"
史蒂夫先生爽朗大笑，递上一个精美的礼盒："张太太，这是我们特意从美国带来的巧克力，给孩子们尝尝鲜。"
屋里顿时热闹起来。叶伟东虽然对突然到访的外国客人有些意外，但还是展现出山东人特有的好客："来得正好！饺子刚下锅，一会儿尝尝地道的中国年夜饭！"
趁着众人寒暄的工夫，小夏悄悄把张家栋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怎么把史蒂夫夫妇带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再多准备几个菜。"
张家栋笑着解释："下午在新厂区核对那批出口订单，一忙就到现在。看他们两口子在青岛举目无亲的，过年冷冷清清的，我就想着叫来一起热闹热闹。"
"可是......"小夏担忧地看了眼餐桌，"咱们这些家常菜，他们吃得惯吗？"
"放心吧，"张家栋拍拍妻子的手，"上次在老徐头和刘婶儿的饭馆，史蒂夫一个人吃了两盘鲅鱼饺子。史蒂夫的太太还跟刘婶儿学做葱烧海参呢，说是要回美国做给亲戚尝尝。"
小夏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那就好。我再去炒个虾仁，蒸条鱼。"
"别太忙活了，"张家栋柔声说，"就是要让他们感受感受咱们中国普通人家的年味儿。"
这时，史蒂夫夫人正好好奇地走到餐桌前，指着饺子问张佳琪："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包的吗？真漂亮！"
叶子灵热情地给她演示怎么包饺子，琪琪在一旁帮忙翻译。
客厅里，史蒂夫先生正用夹杂着英文的中文跟叶伟东聊得热火朝天，虽然语言不太通，但两人比划着居然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这个原本普通的除夕夜，因为这两位异国客人的加入，顿时变得格外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