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大清早,武安侯殿下兴致颇高的在院子里,开始做起了画。
日头渐渐升起,管家来报,说太师起来了后,两人这才收拾好画,朝着容太师的院子赶去。
如今虽是深秋,但是容太师的院子里倒是别有几分韵味。
秋桂开的正盛,金黄一片,一进院子,便能闻到阵阵清香。
容太师今日精神不错,让人在院子里摆了棋盘和瓜果点心,三人便坐在院子里下棋的下棋,时不时的闲聊几句家常。
“昨日陛下传你入宫,可是为了南晋之事?”
老太师料事如神,毕竟是皇帝的老师,想来对皇帝的心性,把握的还是十分的精准的。
北凤珏微微点头,“是,南晋此战诡异,不能以常法应对。”
容月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两人,没好气道:“赤焰玉龙都吃了亏,的确不能以常法来对待。”
红虞控制的那怪物,如果是普通士兵去对付,只怕是有去无回,注定的惨败。
这个道理,连容月都懂,更何况是北凤珏。
一老一少在这边争锋相对,容月在一旁观战,时不时的凑到容太师边上,一本正经的道:“爷爷,你走这边。”
再暗中给北凤珏递个小眼神:怎么就不知道客气点呢?
北凤珏苦笑,默默的将落下的子挪了个位置。
容太师又道:“你认为,南晋和圣武相比,谁能长久?”
这个问题,若是一般人问,那就是大逆不道。
可换做容太师问,便像是寻常的话家常,而且还带着几分冷静分析的意味。
北凤珏知晓容月对这些必然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于是顺手将赤焰玉龙放了出来,让它陪容月解闷。
可怜赤焰玉龙,好不容易这一觉睡到如今,如今又要沦为玩具。
“南晋皇帝登基三十年,南晋内部基本政通人和,皇子们内斗虽然严重,但目前看来,五皇子入主东宫的可能性更大。但南晋酝府势力庞大,五皇子若是想要控制酝琅,只怕火候还不够。”
容太师捋了捋胡子,“嗯。”
“圣武……陛下后继无人。”
只一句话,便给出了答案。
老皇帝本就子嗣单薄,加上又都是不争气的。
早前宗室子弟中,凤明简倒是个好苗子,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
“你说得对。”
容太师长叹一口气,老皇帝与他这种亦师亦父的感觉,一直很微妙。
对于老皇帝而言,他可以不信任任何人,唯独对老太师尊崇至极。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从宗室中再选出一人,继承大统。”
北凤珏掷地有声,其实皇位于他而言,也就是唾手可得的地步。
只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曾去想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容太师叹了口气,无奈道:“当年圣武开国,大功之人有四位,却是功劳最小的圣祖皇帝当了皇帝,你知道为什么吗?”
“孔融让梨?”
容月借机开玩笑,不过却歪打正着。
“武安侯府,当年这一半的江山都是你爷爷打下来的,只是他无心称帝,只想解救百姓于水火。”
有些人,即便身处高位,也能将自己与权势分离开来,不陷入权势之中。
老皇帝便是将自己陷入权势之中太深,这才走到这一步。
他的确,后继无人。
“只是,这江山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这天下的百姓,能有好日子。”
容太师说罢,忽的笑了起来,“陛下忌惮你,一心想要你出家,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要对你一个孩子有如此大的恨意呀?”
北凤珏摇摇头,陈年旧事,在他心底就像是一道伤口一样。
当年他也不过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孩子。
容太师叹了口气,见北凤珏不说话,“武安侯府,确实有能够撼动凤家江山的宝贝。只是那东西,不是造,反,而是圣祖给北家的权利。”
容月揪着赤焰玉龙胡须的手莫名的一震,卧槽,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爷爷所说的,我知道。”
北凤珏端起茶,轻啜了口,随后看向容月。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容月却明白他眼中的意思。
她扯扯嘴角,笑了起来,“誓死相随。”
北凤珏会心一笑,回头看着容太师,“我不想当皇帝。”
天下人都想要的权利,他并不想要。
“当年你祖上,也是因为其夫人,放弃了天下。你们北家人的性子,还真是出了名的倔强。”
容太师说罢,突然将手上的棋子一丢,没好气道:“你当老夫看不出来你在让子?”
北凤珏低笑,“是爷爷棋艺高超。”
“少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我。今日我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陛下的皇子里,不能忍时无需再忍。这江山是天下的,是百姓的。”
容太师就差振臂高呼了,容月还从未见过容太师这般不计形象,义愤填膺的模样。
想来,应该也是对老皇帝绝望了。
“请太师指点。”
容太师神秘莫测的看了眼容月,“这个,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他说完,便不再提此事。
只是容月却总觉得那眼神中,包含的信息很多。
好像有什么大算计在其中。
容太师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你们可知,那南晋怪物的来历?知己知彼,方能克敌。”
知己知彼?
容月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她回头叫住北凤珏,“那怪物之前,之前是红虞头上的那条银色小蛇!”
“蛇?”
北凤珏先是一惊,却对容月的话深信不疑。
容月点点头,“就是蛇。后来不知道他怎么把那条蛇变成那样,不过,蛇的本性,应该还在。”
蛇怕火。
蛇,怕雄黄。
一个时辰后,京城春江月内。
江野子急急忙忙的穿好衣裳,一袭春意的从屋内出来。
北凤珏一看他衣衫不整的模样,当即手上的杯子便扔了出去,正朝着江野子的脸蛋砸了过去。
江野子大惊,急忙扭头转身进了屋内,拍着小胸口重新把衣服穿好。
等江野子再出来时,已经是衣服人模人样了。
“嫂夫人好啊,你们这一大早的到这来,是有事儿吧?哎,可怜我这春江月如今只有夜里才开张,你们这时候来,不是为难人吗?”
江野子打着哈哈,不动声色的擦掉了脸上的口脂印儿。
北凤珏眸色难辨,冷声道:“两件事,去办。”
“行,侯爷吩咐便是。”
江野子见北凤珏神情严肃,也不敢再开玩笑。
要知道,坐在他面前的可是铁甲营的武安侯。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喽啰能随便打发的。
北凤珏:“第一,我要西北上好雄黄酒,有多少,给我弄多少,暗中运去南疆,不得让任何人发现,不得走漏风声。”
江野子挑眉,“给兄弟们送酒啊?好事儿。成。只是为什么喝雄黄酒?”
“你说呢?”
北凤珏懒懒的丢给江野子一个你自己体会的小眼神,后者无奈,只能自己琢磨去了。
“嫂夫人,你看看侯爷,真凶。”
江野子在北凤珏这里占不到好处,果断的朝着容月撒起娇来。
容月抖了抖嘴角,默默的道了句:“活该。”
江野子:“……”
某侯爷倒是心情不错,被容月的话哄得心情也好了许多。
于是对江野子的态度也稍微的好了些。
“第二件事便是,我要你,南晋做内应。”
南晋做内应?
江野子瞪大了眼珠子,“祖宗,你这不会又让我去扮女人卖艺吧?我不干。”
容月实在是没想到江野子还有这么重口的时候,不由得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北凤珏好笑,“嗯,这回去卖酒就成。”
江野子:“……一定还有后话 对不对?”
“对,需要你卖酒,且还要拉拢南晋的一个人。”
拉拢的那个人,北凤珏只说了个名字,容月听的一头雾水。
不过她对这些战场上的事儿不甚关心。
如今她更在意的是,跳舞的那个美人儿怎么一直盯着自己呢?那眼神瞧着,有些眼熟。
明明是很高冷的眼神儿,可看着她的时候,又像是带了无数的思念一般。
那舞女带着厚厚的面纱,蒙的只剩下一双眼睛。
容月突然起身,朝着那舞女走去。
“嫂夫人!”
江野子还是晚了一步,她站在舞女的身前,挡住舞女的步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淡,是你吗?”
舞女的动作一僵,眼眶瞬间酸胀的难受,“啊,啊啊!”
北凤珏蹙眉,扭头询问般的看向了江野子。
江野子无奈,只能和盘托出:“这人,是我们在岷州救回来的,岷州城当时危在旦夕,多亏她冲进城内,救了不少百姓,自己却被南晋的人抓住了,给她下了药。”
“为什么不送回太师府?”
容月的声音忽的冷了下来,至少送回太师府,有人会照顾她,她一回去,就能看见她。
南晋,又是南晋。
淡淡皱起眉,退后了两步,轻轻摇头。
容月忍住自己想要去掀开淡淡脸上面纱的欲望,突然上前一步,抱住淡淡,口中念念有词。
淡淡闭上眼,只一味的朝着容月摇头。
容月抹了把眼泪,“淡淡,乖,不怕,拆下面纱看看,没事的。”
江野子想要去拦,却被北凤珏一把拉住。
“你知道她的脸有多恐怖吗?你会后悔的!”
北凤珏冷声道:“我信容月。”
淡淡虽然不愿意,可面对容月,却还是依言,将脸上的面纱放了下来。
只是,放下的瞬间,江野子不由得目瞪口呆的望着她,沉默半晌,这才不可置信道:“你,你……北凤珏,她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