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琅漫不经心的用食指敲着桌子,木头发出的声响,像是一道催命符一般,环绕耳边。掌柜的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此时只能长叹一口气,无奈道:“生意我自然是要做的。可这生意是与这位大人做,还是姑娘您呢?”
二者看似没有分别,实则相差甚远。
酝琅这种一看就是豪门富贵人家的人,若是与他做生意,自己会被吃的连个渣渣都不剩。
可换了容月,这就又不一样,一介女流,再怎么有注意还能玩的过他们这种经商老油条?
容月内心为这掌柜的默哀了几分钟,“掌柜的,做生意,您就只管赚钱就是,至于跟谁做,重要吗?”
“不做也可以。这家酒楼我买下来也是一样。”
酝琅云淡风轻的瞥了眼掌柜的,若是他此时手头有金元宝,容月都要怀疑这人能将金元宝直接敲碎这桌子。
这种威胁人的路子,容月不是没见过。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对不住这掌柜的,好好的做生意,结果招来了她这个瘟神。
“有话好说,好说。”
掌柜的一张老实巴交的脸都要变形了,一定是因为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忘记给财神爷添两个新鲜的果子了,这才遭了报应。
这酒楼的布置装潢,容月倒是觉得挺舒服,她漫不经心的推了推青青。
后者一脸懵懂无知的抬起头,嘴角还粘着口水,“啊?天亮了?”
容月:……
“东西拿出来。”
容月忍着想要暴揍他的冲动,冷静的说道。
东西?
青青再次懵逼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又顺着往下滑了滑,“不行,宝贝不能随便拿出来的。”
容月倒也脾气好,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旁边花瓶里插着的花儿,青青随着她一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意念随之一动,满屋子插着的花儿瞬间枯萎。
他又走到其中一个花瓶前,略带嫌弃的看了眼那花瓶中的花儿,然后闭上眼,意念又是一动,屋内芳香四溢,方才枯萎的花儿,瞬间又恢复原来的模样。甚至竟好像开的更娇艳了一般。
容月早已习以为常,在她看来,如今前有北凤珏变白兔,后有赤焰玉龙破壳而出,青青这点小技能,那都是正常的,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只是掌柜的目瞪口呆的看着青青,半晌,这才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即震撼道:“大仙,恭迎大仙。”
青青‘嗖’的一下,吓得直接躲到了容月身后,望着地上说跪就跪的掌柜的,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你你干什么啊你!”
容月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云淡风轻道:“掌柜的,我既然敢让他在你面前露出这一首,足以证明我的诚意,这生意,你做不做?”
酝琅皱起眉头,垂下的眼帘遮住眸子里的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楼下,有人认出这是忠顺侯府的马车,自然也猜出了刚才进来的人的身份。
“刚才酝世子,是不是带了个姑娘进去?”
“孤陋寡闻了吧,听说酝世子纳了个小妾,貌美如花,还是从天而降的呢。”
“酝世子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如今这是要破戒了啊。”
“谁知道呢,豪门世家的公子,哪儿有真的远离女色的?就连圣武那个传闻要出家的武安侯,不都沉迷女色,如今才打了败仗吗?”
楼上,虚掩着的窗户随风微微一动,容月眸光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像外面的话,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她不能暴露身份。
如今身在敌国,北凤珏生死成谜,她更不能成为一个软肋和把柄在这里。
她要自力更生,从头开始。
就像她刚穿越到这个朝代一般。
容月脑子里一片清明,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从前那个缠着北凤珏闹腾的女子在此时,只剩下满目沉着。
她面无表情的起身,从容不迫的朝着掌柜的行了一礼,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条斯理的道:“既然您无二话,那我就当您是答应了。掌柜的,明日开始,我便正式给您供货了,价钱方面,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与市场价一般无二,今日世子在此也做个见证。”
虽然把酝琅拖下水也不厚道,可是她也间接的给酝琅了拓了一条生意路子。
这酒楼常年有达官贵人光临,酝琅与掌柜的有交易在,那么消息往来也就容易了许多。
容月回头看酝琅,“你觉得如何?”
“甚好。”
酝琅很是给面子的点点头,还不忘将容月夸奖了一遍。
只不过这些夸奖虽然真心,可容月却并不放在心上。
楼下的议论声渐渐散去。
这酒楼的对面就是一个茶楼。
茶楼里,最不缺的,便是说书先生。
而说来奇怪无论是哪里的茶楼,似乎对北凤珏是个妖孽的画本子都格外感兴趣。
此时此刻,说书先生正说到妖孽北凤珏强迫山神与他交好。
话说那山神貌美如花,去得山中也难以相见一次。不过每当百姓遇难,那山神是必然要出面解救百姓的。
而就是这样美丽又善良的山神,惨遭北凤珏的毒手,被他强求囚于山中,日日,欢,好。
容月被这故事逗乐了,心中不免感慨,万万没想到,她容月还有这样一天。
见容月驻足听故事,眼中也有了笑意,酝琅停下脚步侧头看她,“你若喜欢,将说书先生请去府中可好?”
“不用了。”
容月拒绝,这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哪里比得上圣武的说书先生半点。
容月情不自禁的站在那里,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酝琅并未察觉不对,只觉得容月是喜欢听这些故事,当即便吩咐人去茶楼里定了位置,打算带容月去听书。
茶楼里的生意火爆,听书的人也多。
虽然讲的是敌国的战神的故事,可为了凸显自家国家的将军,说书先生故意抹黑北凤珏,铁甲营。
甚至还拿北凤珏克父母克妻之事出来说。
圣武武安侯,克死了四位未婚妻。
而容月,是他强取豪夺占有的。
这些话从说书人的嘴里出来,带着一股浓浓的嘲讽。
容月面上冷静,心中却早已窜起一道邪火,恨不能直接跟这说书的人辩解一番。
只是,此时茶楼里人满为患,加上酝琅在此。
容月没动。
她坐在角落里,撑着下巴皱紧眉头听着这头的故事,心中想的却是:铁甲营的将士各个粗鲁不堪?
放屁。
且不说铁甲营的将士各个英勇且懂礼数,就说那样貌,也绝对是百里挑一的。
再说才华,听闻铁甲营里每个人都有自己专攻的技能。
说书先生为了抹黑北凤珏,却说铁甲营都是一群只知道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莽夫。
容月的脸色越发难看了,青青在一旁嗑着瓜子,冷不丁的让二楼的一盆小盆藤蔓忽的长长,‘啪’的一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抽在说书人的脸上。
哼,北凤珏也是这种俗人能说得的?
容月忍着笑,面上不动声色,只看着说书先生脸上的那道印子十分想笑。
酝琅若有若无的瞥了眼容月,忽的问道:“你很喜欢武安侯?”
“喜欢。”
容月坦然,回眸眯着眼睛笑道:“听闻是个美男子,谁不喜欢?”
她避重就轻,虽不知酝琅这番话的意思何在,但是撒谎去圆谎,好像更为愚蠢。
酝琅点点头,了然道:“若是论美貌,确实如此。那其他的呢?你喜欢他这样的男子?”
“这话问的奇怪,我跟他又不熟,怎知他是什么样的男子?”
容月四两拨千斤,将酝琅的话绕了过去,趁着酝琅还要再问之际,她突然道:“我想买一样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酝琅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柔声道:“你说便是。”
“方才来时街头拐角处有人卖糖葫芦,我瞧着喜欢,你能帮我买一串吗?”
这话,是要将酝琅离开。
说书先生虽然讲的是个乐子,可容月却不是个能够忍得住旁人这么说北凤珏。
酝琅默默地留下了一袋子的金叶子,深深地看了眼容月,这才转身带着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