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魇(一)
禾闻2020-09-08 12:282,987

  经管这次华兴的案子简单,但也是沈岫到持衡事务所后接的第一个案子,在尾款到账后就被同事们叫嚷着请客。

  沈岫虽然长得冷清,在同事面前话也挺少。但就是莫名的人缘好,出去玩、吃饭什么的都喜欢叫上他。

  同事们一起哄,沈岫也就答应了。凑巧的是今天程纪景也有事,早先一步就给沈岫发了信息。

  酒吧里人很多,节奏感很强的音乐有一种把楼顶震破的气势,舞池顶上绚烂的彩色转灯晃得人眼花。

  小年轻们穿着一个比一个暴露的衣服,挤在一起摇头晃脑,颇有一种群魔乱舞的气势。

  或许是生意做得大,酒吧在二楼顺带开了一溜KTV包间,装修得还不错,布置得也很典雅,最主要的是没有那种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刺鼻味。

  “小沈,你不去唱一首吗?”

  这位三十多岁,保养得十分精致的女人姓李,沈岫记得季宏义叫她小李,前些年过了高级考试,也算是律师界的青年才俊。

  “不了。”沈岫摇摇头,礼貌的笑着说,“我就去不现丑了,李姐去玩吧,不用管我。”

  李姐对这位新来的印象很不错,尤其是他的这张脸,“那我就过去了,那你也放开玩啊!”

  “嗯,好的。”沈岫笑着答应。

  李姐也加入了那群鬼哭狼嚎的队伍,一首当红歌曲,被他们吼得来像是一首新歌出世,除了歌词,没有一点与原曲相同的地方,准确的来说是连相似也没有。

  要是谁知道站在法庭上给自己争取最大权益的律师,现在竟然可以疯成这个样子,可能会开始怀疑他们的办事严谨度了吧。

  沈岫喝着果汁,坐在沙发上看着屋里疯成一堆的人。刚才陪着喝了几杯酒,觉得有些晕,就自觉的换成了果汁。他那点都好,就是不能喝酒,多喝几杯就会醉,所以在外面他很会把握度,免得让人把自己送回去。

  大概是坐在那里没事,果汁喝得多了些,沈岫悄悄推门出去,准备去一趟洗手间。

  这家酒吧加KTV隔音做得不错,沈岫一关上房间门顿时觉得自己的耳朵清净了不少。他不介意跟着同事出来玩,但像KTV这种靠声音撑场子的地方,他实在欣赏不来。

  为了能让自己的耳朵能充分休息一会儿,沈岫从洗手间出来后在楼梯间逗留了几分钟,顺便看了会儿手机。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沈岫才关了手机打算回去。

  刚出楼梯间,一群打扮张扬的年轻人迎面而来。沈岫注意到正中间的那个人时,不由的一愣。

  那人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衬衫,一连四颗纽扣都没有扣,露出一大片紧实的肌肉,头发像是随便抓了几下的凌乱,还有个打扮艳丽的女人紧紧地挨着他,他像是半搂着和旁边穿得金光闪闪的男人说笑,一股富二代的奢靡扑面而来。

  那人是程纪景?

  沈岫有点难以置信,他以为程纪景不会是这种会乱玩的人,毕竟在印象里他一直是挺有分寸的人。

  但转念一想,他的圈子一直在富二代里,现在这样的他也挺正常的。

  程纪景也注意到了沈岫,虚搭在女人腰上的手像触电了一样缩回去,在众人懵逼的眼神中快步走向沈岫。

  “沈哥,你怎么在这儿。”程纪景问,只是眼神里有点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的慌乱。

  “跟同事来玩玩。”沈岫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你也是和朋友来玩的?”

  程纪景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社会无业游民,发现自己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做借口,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行,你们去玩吧。”沈岫轻笑着说,末了作为守法公民不放心的又补充一句:“玩儿归玩儿,别过火了。”

  程纪景盯着这位知法守法的沈律师,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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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有些昏暗,被遮住的阳光无法驱散屋子里的压抑。

  他站在屋外,盯着家门,不,应该是房子大门那个黑洞洞的钥匙孔。银色的钥匙在手心里被汗打湿了,但他还是不敢开门。

  这时,门自动的缓缓开了,屋里沉闷的空气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的向他涌来。

  他不想进去,但双脚却不受控制的开始迈开。

  玄关处的鞋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就像是有人用尺规量过一样。鞋柜上的花瓶里有几束鲜花,规规矩矩的摆放着,每支花都生硬的待在属于自己的轨道,完美得像是雕塑。

  看着屋里每一样家具都以最完美的方式摆放着,整洁得没有一点生气。没有阳光,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冷意。

  不受控制的抬腿走上楼梯,上面有一个穿着白色丝质长裙裙的少女背对着他,微微偏着头,一动不动的。

  “阿岫,你回来啦。”是少女俏皮的声音。

  沈岫呼吸骤然一紧,心脏像是被谁用力捏了一下,猛的一疼。

  少女站在上面缓缓转过身,原本白皙漂亮的脸有些红肿,额头上的淤青十分刺眼,还有脖子上密密的圆点状的烫伤印,还有那一条被绳子勒出来的紫红色,都记录着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阿岫,你怎么才回来啊。”少女委屈的说,“姐姐好疼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是男人!就不该干这些!”一个中年男人的吼叫从身后传来。

  “阿岫,你为什么不帮帮妈妈,帮帮姐姐啊。”女人崩溃的哭喊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是你!都是你害了你姐姐,都是你!”

  沈岫身子猛的一颤,慌乱的张嘴想说什么,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无论他怎样努力吼叫,嗓子里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把他的辩解全都吸收掉。

  少女的委屈,男人的怒火,女人的崩溃……就像是一双双触手,把无力的他拖向黑暗深处。

  楼梯一阶一阶的不断蔓延,周围一片昏暗,屋外的阳光和屋里的疯狂一点都不相配,谴责、哭诉……像和空气融合了一样,源源不断的钻进他的身体里。

  沈岫猛得睁开眼睛,盯着昏暗的天花板慢慢回神。

  外面微亮的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安安静静的。外面环卫工人们扫地和交谈的声音、上早班的人们骑车路过的声音,都被一扇玻璃窗阻断。

  背上被冷汗打湿的睡衣贴在皮肤上的感觉让沈岫很难受,这样的梦已经很久没做过了,可能是昨晚喝了酒的缘故。

  抬手按了按眉心,起身下了床。一夜的噩梦让他有点疲惫。

  浴室里氤氲着雾气,沈岫站在淋浴头下,任由热水从自己头上淋下,再随着四肢流到地面上。

  水流流过鼻翼时带来的微微窒息感,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本来以为只要自己不再去想那一天,总有一天会忘记。但是就一个噩梦,那天母亲带着泪的笑容,父亲瞪大眼睛的尸体,所以的一切又开始清清楚楚的浮现在脑海里。

  沈岫苦笑一下,抬手关了水流。

  前几天季宏义给了他一份近期华兴公益受理的有需要法律援助的事件,让他选一个作为援助对象。今天刚好可以早点去看看。

  在上班时间之前的律所,以安静作为自己的主要基调。除了几株女同事们养的花自顾自的把香味散播到空气中,就没有什么东西敢来破坏这点宁静了。

  当然除了一间独立办公室里翻页的沙沙声。

  沈岫在没有来持衡之前和外界的人一样,一直以为华兴公益只是一个好看的帽子,拿来给华兴集团打扮打扮的。结果今天才知道华兴公益竟然包揽了这么多案件。

  遗产纷争、版权维护……偶尔还可以看到几列至今还在法院纠缠的刑事案件。

  沈岫神情淡淡的翻看每个委托人的资料,能申请华兴的法律援助的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能走到沈岫这一步的律师,都知道面对每件案子应该怎么做。

  同情心必然不可少,但要是基本的理性都没有了,那这个律师也就没必要当下去了。

  案件资料是按时间顺序整理的,越往后积压的时间就越长,一般都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

  资料越翻越薄,在翻开其中一页的时候,沈岫的动作突然一顿,捏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得有些泛白。

  资料照片中有一个女人满身是伤的躺在病床上,下面的备注是:丈夫屡次家暴致残

  报案人叫黄婉然,与受害人的关系是姐妹。但时间却是在半年前了,具体情况资料里没有详细说明。

  沈岫半垂着眸子,睫毛下的阴影把他眼睛中的情绪遮住了,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过了几分钟,他把这张资料拿出来放在了一边,这样剩下的也没必要再看了。

  看了眼时间,上班时间还没到。

  像是想起来什么,沈岫拿起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给程纪景发了条信息:

  “不用在楼下等我,我已经到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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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竹马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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