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纪景倒没有一点要干正事的自觉，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掏出手机优哉游哉的询问另外两人想吃点什么。
沈岫瞥了他一眼，道：“程总，您要是饿了可以先去吃饭。”
程纪景明显的听出了沈岫对自己语气的不对劲，但只是挑了一下眉，并没有说什么，听话的把手机收起来，不再说话。
沈岫给罗玉星接了一杯水来，轻声说：“你想告诉我们什么吗？”
罗玉星看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随后又顿了一下，“但……但我知道该怎么说……”
沈岫了然的点点头：“那一会儿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好吗？”
“嗯。”罗玉星答应道。
“半年前有律师来找过你或者是你的爷爷奶奶吗？”
“有，但是都被奶奶他们赶走了。奶奶说律师都是……”罗玉星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沈岫，见他没有反应才继续说，“都是收了姨妈的钱，诚心想让我妈离婚的，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是……是最不要脸的。”
“那你奶奶对你妈妈的态度怎么样，知道罗强做的事吗？”沈岫问。
“知道的……以前奶奶就是怕我也被那个人打，才把我接走的，奶奶每个月都会带我去见我妈，也会拿钱给她，好像是给她补贴生活费的。”
“你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拿钱给罗强吗？”
罗玉星沉默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奶奶不会在我面前说这些。”
“半年前，黄婉秀也就是你母亲，打算离婚最后又反悔的事情你知道吗？”
“嗯。”罗玉星小声的答应了一声，但却没了下文。
“你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在犹豫？”沈岫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校服下摆的罗玉星明知故问，轻声引导说，“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你还记得小时候她照顾你的样子吗？你们每个月见面你妈妈很高兴吧，当然也不一定，她不能对你太好了，要是你走了她舍不得怎么办。离了婚怎么办，罗强也许会来和你们一起住，也可能你爷爷奶奶会带着你搬过去，毕竟罗强这种人不可能自己照顾自己。那你又怎么办，罗强会打人，他的父母或许不会，你呢？会被打吧。你妈妈为了你自己天天面对这种人，你就不想帮帮她吗？”
从沈岫开始说，罗玉星就低着头，指甲隔着薄薄的一层校服狠狠的抠着手心，眼眶通红却咬着嘴唇不让里面的东西流出来。
沈岫像催眠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玉星，你妈妈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的，你不为她想想吗？”
坐在一旁当听众一样的程纪景眼睁睁的看着罗玉星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他连忙在纸盒中拿出一张纸巾给罗玉星递过去。
沈岫也不急，安安静静的坐着等罗玉星开口。
过了几分钟，罗玉星才吸了吸鼻子，用力捏着纸巾，低声说：“我……不小心看见过我奶奶求过妈妈，她俩都在哭，奶奶说，知道罗家对不起她，但是罗……强没有她就活不下去，不会挣钱，不会煮饭……奶奶还跟她保证，说会让我考上大学，出来工作，不会不管我的，而且……”
罗玉星顿了顿，又继续说：“而且我还听到奶奶说‘你姐姐还在这里，我儿子是怎么样的人你知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姐姐’，奶奶还想给妈妈跪下，但是被拉住了……”
说完，罗玉星像是彻底掀开了一个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想过帮她的……半年前我想过的……但是奶奶……奶奶……”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个是自己一直思念的母亲，一个是从小照顾自己的奶奶，不管站在哪一边都让他的心里充满负罪感，尽管想帮自己的母亲，但是奶奶对自己的好又让他十分犹豫……
沈岫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罗玉星身边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没事的，你妈妈不会怪你的，不会的……”
程纪景总觉得这几句话好像不是说给罗玉星说的，略微带着些疑问的眼神朝沈岫望过去，但看着与往常无异的沈岫又好像刚才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等你以后长大了一样可以照顾奶奶的，不是吗？”沈岫柔声说。
罗玉星忍不住打了一个哭嗝才点了点头。
“好了，没事了。”
李姐接到沈岫的电话连忙从事务所楼下的餐厅出来，随带还打包了三份外卖拿上去。
“李姐，下午还要麻烦你陪我一起去一下黄婉秀家了。”沈岫没有避讳罗玉星直接说。
李姐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的罗玉星突然开口：“可以带上我吗？”
“你下午不上课？”沈岫记得今天并不是周末。
“我请了假的……”罗玉星脸有点红。
“你奶奶知道……”沈岫突然反应过来，“你自己请的假？”
在世界上有一种学生叫做‘好学生’，拥有可以跳过家长这一流程直接请假的特殊能力。
有罗玉星在，能劝动黄婉秀的把握就多一分，沈岫完全没有拒绝的道理。
“我也去。”刚把三个人的饭盒扔完回来的程纪景也跟着说了一句。
“当然……”
“不行。”
李姐高高兴兴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岫打断了，她疑惑的看过去，只见沈岫神情淡淡的对程纪景说：“程总，现在是上班时间，您还是在华兴办公室呆着比较好。”
“沈律师可能忘了，持衡也是华兴的旗下产业之一，考察员工工作状态好像并没有哪里不妥吧。”程纪景依旧和往常无异，甚至还微微带着点笑容。
一个冷淡，一个含笑的相互看着彼此，一种怪异的氛围开始在办公室里蔓延开来……
李姐在两人之间看了几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气氛显然不对劲，连忙笑着打圆场：“哎呀，小沈，就让程总跟着嘛，程总不是帮过玉星吗，他跟着有好处的。”
说着还朝沈岫挤了个眼色过去。
沈岫微微蹙起眉头，但也知道刚才自己的态度有点不合适，抿了抿嘴不再说话，算是同意了李姐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