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街拐角处已经有骑着老式三轮车卖炒板栗的小贩了，翻炒机带起来的专属于秋天的香甜味飘的老远，勾的刚下班的小姑娘们在那儿围了一圈。
沈岫一出事务所的大门就看见了如此接地气的一幕。
程纪景站在路边，旁边的垃圾桶盖上放着一袋板栗，他就站在垃圾桶旁边，与他气质十分不符的剥着板栗吃，还及其顺手的扔进垃圾桶里。
旁边放着一个电脑包，要掉不掉的躺在垃圾盖上，看得人心悬悬的，但是它的主人看上去倒是毫不在意。
“你今天不是在忙吗？”沈岫走上去问。
看到沈岫过来，程纪景掏出一张纸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说：“这不是忙完了嘛，顺路就来了。”
沈岫默默的看了一眼离事务所有几条街的华兴集团，并没有接话。
“咯，给你尝尝，挺香的，毕竟是秋天的第一次板栗，还是剥好的。”程纪景把板栗袋子递给沈岫，“我没开车来，就一起坐沈哥的车回去吧。”
沈岫接过板栗，里面有大半袋板栗仁，形状都挺好看，看上去应该是程纪景剥的时候选过的，好看的留下，不好看的就自己给吃了。
隔着纸袋沈岫还能感受到热度，暖洋洋的，很舒服。
“那走吧。”沈岫带着程纪景向对面的停车场走去。
无论什么季节沈岫总是喜欢开车窗，现在天气不是很凉，风从外面吹进来还很舒服，十分的清爽。
沈岫坐在副驾驶上，半垂着眸子，安安静静的吃板栗，几缕被风吹起的头发，程纪景一眼瞥过去，莫名觉得现在的沈岫有点“乖巧”。
“沈哥，凉了就不要吃了，怕不消化。”程纪景看着沈岫捏着板栗的手指，开口提醒道。
“嗯，知道了。”沈岫应了一声，还是又吃了几颗才把袋子放下。
沈岫开口问：“你怎么想到对房依下手了？”
在程纪景的印象里这似乎是沈岫第一次主动问他关于自己在华兴里的工作。
沈岫虽然会主动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总体来说他还是要以内敛为主，不会主动的去过问，更不会主动的要求什么，或许是为了给对方充足的空间。
而对于一直喜欢腻在一起的程纪景来说，像这种对对方工作偶尔的过问，更能让他体会到自己对于对方，又或者是让别人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沈岫的主动询问让程纪景的心情变得十分不错，开口解释道：
“华兴集团在房地产方面接触得太少了，本来以前是没打算从房依下手的，只是之前不是李朝生这事儿吗？吸引了大部分社会媒体的目光，这样一来只要能找到一根稻草就能压死他了，这样可是比选一个健壮的骆驼来下手轻松得多。”
程纪景丝毫没有在沈岫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知道沈岫看的出来，所以也没必要掩饰。
沈岫了然的点点头，站在程纪景的那个位置上来讲，这种决定自然是最合适的。
“对了，沈哥。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好东西，。”程纪景没法去拿放在后座上的电脑包，“就在电脑文件里，我觉得应该对你很有用。”
沈岫闻言，侧身去把程纪景的电脑包拿了过来，拿出放在里面的电脑。
电脑没有密码，沈岫直接就给打开了。
屏幕还算干净，没有游戏，只有几个视频软件和必备的工作软件，壁纸是也是系统的默认壁纸，看上去跟程纪景的风格完全不同。
“就是桌面上的文件夹里。”程纪景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开口说。
沈岫依言点开了文件夹，里面的文件不算多，分门别类的分了几个小文件夹，找到那个命名为“房依”的文件夹倒也容易。
“2012年通过招标获得现川月小区开发权……”沈岫小声念出来，“多年来无质量事故……”
“这就是房依现在可以做这么大的原因。”程纪景解释说，“信誉不错，在同行方面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把柄，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顺风顺水的。”
“那你选房依干什么。”沈岫皱眉问。按照程纪景的说法，这个房依地产就算现在是匹再瘦的骆驼，也没那么容易被压死在这儿。
“沈哥不要急，你再接着看。”程纪景笑着说。
沈岫慢慢的向下拉，李德隐藏着的秘密逐渐暴露出来。
沈岫：“维舒小区？”
“对，算是当时那个县城里第一批出现的电梯小区，那个时候有钱人们都本着新鲜感的意思，一个月就被全抢完了。”程纪景说，“当初的评价的确不错，但是由于工程选材的原因，又恰好遇到当年夏季的特大暴雨，一连下了快一个月。”
“雨还没停，楼就塌了。而且正好在晚上，几乎一栋楼的人都被埋在里面。”
沈岫看着文件里面插入的一张纸质报纸，上面一大篇都是关于程纪景所说的维舒小区的事儿，下面还有一张黑白的废墟照片。
“最后事情是怎么压下去的？”沈岫直接问。
这么大的事儿发生了，就算是换了个地方，李德现在还能混得这么风生水起的，如果是真的走正规法律程序，李德现在恐怕过不了这么滋润。
程纪景：“这就是前任局长出场的事了。前任警察局局长袁明，是李德前妻的表叔，这件事据说就是由他出面亲自解决的，具体是出钱还是干什么现在也不太清楚。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
沈岫：“前妻？”
“对呀。”程纪景不屑的说，“李朝生的妈是在他前妻生病的时候找上的，算是个小情人。按照他前妻一去世就结婚来看，李朝生应该也是在他前妻去世前怀上的。前妻的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儿子他当然宝贝得很。对外一直说的是早产，这件事也没几个人清楚。当然，我除外。”
“孟坚白的收贿肯定也有他的一份。”沈岫看完文件，尽管上面没有提到孟坚白的事情，还是笃定的说，“从12年到现在不过八、九年的时间，凭他当年的劣迹，前期有袁明给他撑着，他还在这儿可以混下去。后期孟坚白上台，对李德当年的事不可能不清楚，他现在还能拿到这么多招标，如果没点关系，那孟坚白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些。”
但是从成品也看得出来，虽然在招标上可能有问题，但是整体的合格水平的确也是在提高，就是不知道是李德良心发现，还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沈哥，你看看另一个文件夹。”趁着过红绿灯的间隙，程纪景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个文件夹。
沈岫点开后，一串银行账户的转账记录出现在屏幕上，他皱着眉看了一眼程纪景。
程纪景：“转出人是李德的一个私人账户，收账人的账户是挂在孟坚白的一个表弟头上的，但是他的这位表弟在前年就因为癌症去世了，也就是说，现在的这个账户实际上可能是孟坚白本人在用。”
沈岫看着眼前的这一份已经足够把孟坚白拉下局长位置的证据，沉默了一阵，开口问道：“这些是你什么时候查到的？”
“就前几天决定选房依地产的时候本来只是查李德的，这些都是查他的账户不小心牵扯进来的，我觉得可能对你有用就留下了。”
程纪景还记得沈岫说过，不喜欢在自己的工作里面有人刻意的去帮助自己，现在他这样一问，程纪景连忙解释。
“嗯，一会儿你到家就发给我吧。”沈岫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行。”程纪景立马爽快的答应了一声。
沈岫知道这是程纪景的好意，不管是真的无意，还是有意为之。尽管自己并不愿意在一个案子里面这样直接使用一份没有任何参与的证据，但是程纪景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让他在心里让了步。
沈岫关闭了这份和孟坚白有关的证据，本来是打算直接关上电脑放回电脑包里，但是在文件夹界面上，沈岫在最下面看到了一个署名为“沈”的文件夹。
可能还是因为职业带给他的直觉，他一看到这个文件夹就觉得里面的东西应该和自己有关系。
但是自己会有什么东西值得程纪景在电脑里建一个文件夹吗？看上去近期还打开过。
沈岫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放下电脑，但是他的手指好像不受大脑控制了一样，等他反应过来，这个名为“沈”的文件夹已经被点开了。
“……其母因故意杀人入狱……父亲因其母下毒抢救无效死亡……姐姐在此之前自杀身亡……”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
脑子里“嗡……”的一声， 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沈岫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褪了下去，整个人都绷紧了。
就像是被自己埋了十几年的，已经快有腐朽的那一面突然一下被人挖出来曝光在太阳下面。
余光瞥见沈岫看着电脑的表情有点不对劲，程纪景不放心的问：“沈哥，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差，哪里……”
说到这里，程纪景突然顿住了。
那个文件好像也在这个电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