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岫先给警察局联系了,确保王承平的父母还在警局后才出门。
午饭过后没多久程纪景就发了个信息来,说是下午有会,不能去警局了。所以沈岫只好自己打车去。
“真的不用我送你?”左子阳一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窗台上擦窗户,一边扭过头来问沈岫。
“不用。”沈岫正在换鞋,被他的姿势吓了一跳,忙说,“你快转回去!掉下去了别赖我!”
“那你路上小心点。”
“行 先走了。”
警察局里
这件案子关系到华兴这个本市大企,警局的领导都是高度重视,知道程纪景的律师要来,特地叫钟洲亲自带着沈岫去了会客室。
会议室里有两位穿着普通的中年人,那位女人手指紧紧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臂,坐在沙发上默默抽泣。男人眼眶通红,呆呆的看着桌面上的烟灰缸,手指上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也不知道是吸的,还是就这样拿着燃的。
“父亲叫王京,母亲叫周丽秀。”钟洲站在门口不忍的看着这两位悲痛不已的父母,对沈岫说,“沈律师,您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沈岫点点头,直径走进会议室。
像这种事情见多了,自然也就免疫了。
看着在对面坐下的男人,王京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重新清了清嗓子,这次虽然声音沙哑但好歹出声了:“你好……”
“你好。”沈岫给他倒了杯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是华兴集团的律师,想向您了解点事情。”
“好……”
“好什么好啊!”王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丽秀打断了,她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朝沈岫吼着,似乎想把自己从早上听到儿子的死讯到现在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样,“我儿子都死了!你们还来了解什么啊!你们现在就非要再在我们心上挖一刀才高兴吗!”
她突然掩面嚎啕大哭起来:“我们家承平得罪谁了啊!谁这么恨他啊!”
看着情绪失控的周丽秀,沈岫的眉头轻轻一皱,倒也不是因为这对夫妻的不配合,而是就这种情况看,夫妻两人从知道自己儿子的死讯后情绪就异常失控,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去思考和像华兴索要赔偿,那会是谁代替他们的呢……
王京看着妻子,轻轻叹了口气,沙哑着嗓子对沈岫说:“抱歉啊律师先生,我们现在可能没办法提供什么线索给您了,要不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一会儿联系您。”
沈岫也不是第一次来找受害者家属,相比某些更无理取闹的,王京已经算是很配合的了,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那就麻烦王先生来。”
说完,沈岫就起身走了,留在这里周丽秀的情绪可能更难平复,如果王平真的像他邻居所说的老实,那他会联系自己的,再不济就自己重新跑一趟就是了。
刚出警局,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十分眼熟的车,还有个十分眼熟的人靠在上面,没有穿上午的正装,换了一件现在大学生最喜欢的休闲衬衫,一看就像是哪个大学的阳光校草站在警察局门口,也不知道是犯事儿的,还是来接犯事儿的。
“程……纪景,你怎么在这儿,开会开完了?”沈岫本来是想喊程总的,但又想到上午他叫自己别叫自己程总,就硬生生的把那个‘总’字咽了下去。
“开完了,就来接我律师哥哥的,上车吧。”说着拉开副驾驶的门,等着沈岫坐景去。
沈岫有些牙疼的说:“你好好说话,我不想明天出现在什么八卦杂志上,什么华兴总裁不正常关系那一栏。”
“但我挺希望的。”看到沈岫瞪自己的眼睛,程纪景顺溜的改口,“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沈岫看着窗外,任由风透过窗户吹在自己的脸上,继续思考着自己的疑问。
王承平的父母不可能有精力去索要赔偿,如果是律师的话……又是谁帮他们请的律师呢?有关法律援助?但以他们的程序流程来看,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啊……而且作为律师怎么可能不考虑实际问题,一张嘴就要一千万呢?
“沈哥,你在想什么。”看着从上车到现在就一直看着窗外发呆的沈岫,程纪景问。
沈岫面对自己的雇主,也没藏着掖着,把自己的发现和疑问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程纪景。
“那更奇怪的就是,这个赔偿就是一位律师拿着王承平父母亲自签字的委托书来华兴说的。”程纪景扭头朝沈岫一笑,“你说他会不会连律师资格证都没有考过啊,才会提出这么漏洞百出的赔偿数目。”
“开车看路。”沈岫也怀疑,程纪景这样开车,驾照是怎样考过的。
程纪景:“沈哥,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这样突然转移话题,沈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我说,我请你吃晚餐。”程纪景又重复了一遍。
沈岫想着自己那一大堆事情,有些头疼,拒绝道:“还是算了,我还有事儿没做。”
“那好吧。”程纪景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等你这个案子忙完了再请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过多久程纪景就把沈岫送到他家小区门口了。
沈岫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说:“以后别跟别人的车,会被当成变态的。”说完才推门下车。
看着沈岫的背影,程纪景笑着低声说:“你不也没把我当成变态吗。”
刚到家,沈岫就收到了来自程纪景的微信,是一张照片,一张律师委托书,上面还有王京的签字。紧接着又来了一条文字信息,写着
“来自变态的好意,不用谢。”后面接着一个奸笑的表情。
也不知道那个小孩是怎么长成这么不要脸的。
沈岫在心里吐槽,但还是去书房把这张照片打印了下来,或许有用呢。
工作时候的时间过得很快,沈岫再次抬头时已经是六点了,一个人也不想自己做饭,随便点了一份外卖等着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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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岫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是王京打来的,说是为昨天的事情道歉,如果沈岫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现在去找他。
对于这样的一个老实人,沈岫当然不会错过,约了地点就出门了。
说是约的地点,其实也还是在王承平家所在的小区里,只不过是在一个有点偏僻的亭子里,沈岫到的时候王京早就在那儿坐着了。
王京的情绪今天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但还是透出来一点点的憔悴。
“王先生,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还频繁的打扰您,但我作为华兴的律师必须要了解一些事情,还希望您能谅解。”这种开场白,沈岫已经说过无数次了,现在已经是张嘴就来。
王京:“没事的,这也是工作,问吧。”
王京在外打工了大半辈子,很体谅像沈岫这种看上去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虽然自己心里难受,但还是尽力配合。
沈岫打开录音笔,放在旁边,又拿出昨天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王京:“我想请问一下,这张委托书,是您亲自签的吗?”
王京看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是我签的,昨天知道承平……”
他的嗓子突然哑了一下,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是我老伴的一个远房表哥拿来的,他说只要签了字,后续事宜就会有人处理的,还有赔偿。”
“那您表哥有告诉您赔偿的金额吗?”
“当时的情况下没记住,只记得……”王京皱着眉思索了一下,“好像有几百万。”
几百万……
沈岫心里轻笑了一下,比自己刚任职还简单的案子……
他脸上未露,继续问:“那能告诉我您表哥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吗?”
王京也一五一十的说了。
问到这里,沈岫已经了解了全部了,从包里拿出一张昨天程纪景就给他的支票:“王先生,我知道对于承平的事情你们很伤心,但也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自己。这是华兴集团为这次事故的赔偿款,统共三百万,可以去任何银行提现,但还请先不要告诉您的表哥。”
王京看了一眼支票,又抬头看了一眼沈岫,犹豫的问:“表哥他……”
“王先生,现在我还不能透露太多。”沈岫把录音笔收好,“当然如果以后生活上有任何困难,也可以去华兴公益,他们会帮助你们。我想知道的已经了解了,如果您没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王京拿着手里的支票,有些愣愣点了下头。
沈岫把录音笔里的内容发给了程纪景,至于王京嘴里的表哥就不用他一个律师去查了,程纪景自然知道找人去查。
很快程纪景就回消息了。
“哥哥果然厉害,律师费翻倍给。”
沈岫对于程纪景的撒娇程度早就已经了解,现在也能面无表情的看这条信息。
他就不懂了,明明已经十多年没见了,程纪景是怎样在两天的时间里做到还像小时候那样熟练的撒娇,但偏偏又不过分,恰好能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类。
沈岫皱着眉思索了一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思维竟然就偏离到了起诉那位表哥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