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谭低估了吴璇菲的怒火。
不。应该说,他低估了吴璇菲对他的感情。
吴璇菲生气的缘由,林木谭固然知晓。无非是被范哲告知了小谭子并非郭小林,小谭子欺君罔上,目无王法,再加上他又与陆淑儿拉拉扯扯,暧昧不清,所以导致吴璇菲勃然大怒。
突然冒出来的陆淑儿的确是无妄之灾。但谎报姓名,冒充他人一事儿却是板上钉钉,林木谭算是没法逃避了。
不过,小谭子在吴璇菲心目中的人设本就是油嘴滑舌,没个正经。林木谭有自信,只要吴璇菲愿意见他,他定能再次将对方哄得开开心心,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奈何,自那天之后,吴璇菲再也没有召见他了。仿佛,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手段”一般。
甚至,在吴璇菲走出帐篷之时,为了防止林木谭借此机会靠近,她还特地多叫来了一些护卫——哪怕,这些护卫都是太后的人都无所谓。
林木谭彻底没辙了。
林木谭与吴璇菲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被程运看在眼中。他虽从未有过感情经历,但也不得不感叹恋情之可怕,可怕到那才曾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的殿下竟能每天都愁容满面的。
程运:“……”真想这样单身一辈子。单身保平安啊。
程运与一众侍卫在将达达与枣儿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便立马赶回了围猎场,求见林木谭。
当时被吴璇菲“甩”了的林木谭若有所思,来了一句:“你去盯紧陆淑儿的行动。”
“陆淑儿?”如果对方不是自己的主子,恐怕程运会当场问一句“那是谁呀”吧。
前有狼,后有虎,林木谭只觉得这个太监的身份是如此不便,道:“她知道了本王是男子……况且,现在菲儿在生本王的气,如若那陆淑儿再冷不防地掺和一脚,那本王恐怕……”
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在自己王妃面前抬起头来了。——程运舔了舔嘴唇,差点没把大实话说出来。他在道了一声“是”之后,便去执行任务了。
至于陆淑儿。她虽然发现了小谭子的身份为男儿,但陛下本身就是男儿呀,他们两人共处一室其实没啥问题。
况且,陆淑儿的目标在陛下。现在陛下连见都不愿意见小谭子一面,那她有何必去自讨苦吃呢?
小谭子,呵,这个人不管是男是女都已经没有资格成为她的“情敌”了。为此非常得意的她再次前往厨房做点糕点,决定亲自给陛下送过去。
陆淑儿势必要借秋季围猎这个舞台,拉近她与陛下之间的距离。
因为,她——刑部尚书之女有一个庞大的野心——
……话是那么说,但是……自她发现了小谭子的身份之后,一切好像脱离了她原本预定的轨道。
陆淑儿原本的计划很简单。虽然她是千金小姐,但要接近一国之君还是颇有难度的。于是她想了一招“要虏获男人的心,先虏获男人的胃”的办法。
她决定做糕点,然后找借口给陛下送过去。如果真的没有借口,那她也可以借着围猎场的宴会,让婢女将糕点送到陛下的面前。
陆淑儿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只要陛下吃了她的糕点,绝对会赞叹有加,然后询问是谁做的。
到时候,她就扭扭捏捏地站出来……不对,自己承认“厨艺好”有损形象。她应该与婢女串通好台词,让婢女将她指出来。这样,她不仅能落个厨艺满分,甚至还有一个谦虚的人设。
嗯嗯!计划简直太完美!陆淑儿就连要对皇上说的台词都想好了。
然而,她计划的第一步就出现了重大的差错。
陆淑儿望着空无一物的盘子,脸都僵硬了,质问道:“所以说,为什么本小姐做的糕点每天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会不翼而飞?!”
那些婢女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可……可能是有贼。”
陆淑儿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给气死了,道:“如果有贼,为什么他就偷糕点,没有偷金银珠宝?说!是不是你们几个偷吃了?”
“小姐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偷吃!”
那些婢女一个个把头埋在了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案发当时的一切说了出来:“奴婢一直都看着小姐的糕点,然后越看越困……”“对对对!然后奴婢们就睡过去了。”“醒来,奴婢就发现糕点不见了。”“嗯……难道是小姐的糕点有催眠的效果?”
“你的糕点才有催眠效果!你全家的糕点都催眠效果!即使有催眠效果,那也是吃了以后才有的吧!”光是想象一样便觉得这群人的话语漏洞百出,陆淑儿因为迟迟没能接近皇上而心急如焚,道:“得了。明天的糕点本小姐来守着!本小姐就不信了!还真能催眠效果不成?”
……然后,陆淑儿用实力证明了,她的糕点的确光是看着就有催眠效果。她与那群婢女们一般,守着守着便睡着了。醒来,自然糕点都被吃了精光。
陆淑儿满头问号:“……这糕点都能当迷香用了?”
林木谭因为吴璇菲不搭理自己一事儿日渐消瘦。久不见程运,他突然发现对方怎么……
林木谭道:“程运,你怎么胖了?”
“……啊?”程运先是一惊,而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道:“对不起,怪只怪对方的厨艺实在太好了。”
林木谭:“……”你小子是去监视陆淑儿了吧?
“对了,”程运忽而想起一事儿,双手作揖,申请道:“臣的迷香快要用完了,能下山去买点吗?”
林木谭:“……”不是,你确定你是去监视陆淑儿?!
◎
时光不会因为他人的心情而停滞不前。
秋季围猎的日子快要接近尾声了。
因为吴璇菲与林木谭之间的关系微妙,导致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围猎场上的风云变幻,以及滋生的阴谋。
原本狩猎数量遥遥领先的袁恩浩在最后核实的那天,却输给了刑部尚书之子——陆察峰,也就是陆淑儿的亲哥哥。
擂鼓声声,振奋人心。
得意的陆察峰站在围猎场的中心,接受封赏,风光无限。
刑部尚书——陆嘉实本就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而此时,她的红人之子拔得头筹,太后更是欣喜若狂,道:“陆尚书,你把儿子培养得不错呀。”
陆嘉实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太后夸奖。”
陆察峰的情商在线,接了一句:“臣之所以能拔得头筹,全是依仗着臣对太后与陛下的一片忠心。”
“……”吴璇菲一听这油腻的谄媚话,差点没把中饭给吐了。合着你是用忠心当做箭矢给射了?如果真是如此,你的忠心都射给了畜生,那现在还剩下多少呢?
然而,太后却对陆察峰颇为满意,连连说道:“哀家定会重重有赏。”
但具体赏赐什么,太后却并未明说,只是把目光定在了吴璇菲的身上。
太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吴璇菲一度怀疑她母后要把她当做赏赐送给陆察峰……
与刑部尚书一家形成鲜明的对比,只得了第二名的袁恩浩有如丧家之犬般回到了吴璇菲的身边,心中颇为疑惑。在他眼中,陆察峰不过是在围猎场骑马溜达而已,又怎么能赢得了自己?
不过,袁恩浩本就不是会找借口之人,故而闭口不谈。他向陛下道了歉,颇为自责。
吴璇菲的心思全在小谭子的身上,对围猎场的输赢毫无兴趣。况且,她可不认为袁恩浩会比陆察峰差,便道:“没事。安全回来就好。”
“是……”袁恩浩答应得毫无自信。
但他并没有在自己的事情上多愁善感太久。毕竟,他是皇上的贴身侍卫,理应帮主子排忧解难才是。
在感情上略有些迟钝的他虽然在狩猎期间发现了皇上与小谭子之间总是分开行动,但他并未多想。毕竟那两人之间……好吧。说实在的,袁恩浩到现在都没明白那两人到底是何种关系?
难道陛下真的喜欢男的?可是,小谭子也不算真正的男人吧?
袁恩浩满腹疑惑,但却不知该如何询问。
直到回宫。他原本以为备受宠爱的小谭子会与陛下同坐一辆马车。但,小谭子却被陛下“赶”了下来,骑马与袁恩浩同行。
秋风瑟瑟,浩浩荡荡的队伍踏在地上,卷起了阵阵灰尘。
袁恩浩的好奇心再也压抑不住了,问道:“你与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问题直击林木谭的伤口,让他无法作答。
林木谭一身太监服饰,骑在马上却是风流倜傥,英姿飒爽。他的目光朝着前方太后的马车望去,停在了骑马的陆察峰身上,道:“你居然会败给那个纨绔子弟?”
“……”袁恩浩对于他岔开话题颇为不爽,更何况还正中他的伤疤。
互相“捅刀”的两人在回程的路上再也没有说话了。
而在前方太后的马车之中,气氛沉重。
太后的手微微颤抖着,拿着那本吴璇菲用来威胁国舅的账本。
国舅与何世明私通,太后自然是知晓的。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的。
一年前,吴璇明被杀。太后要在短时间内控制政权,急需用钱。所以,她才指使国舅与何世明私通,谋取暴利。
这本是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殊不知在一年前被范哲发现。太后与国舅置身事外,并且保障后续的财产来源,自然会保全何世明。
但却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年后,吴璇菲误打误撞发现了一切——当然,庆幸的是,他们只发现了国舅,并未发现太后这个罪魁祸首。
吴璇菲——这个曾经被宠坏了,到后来被她调教得“完美”的女孩子,如今翅膀硬了,开始挣脱她的束缚。
因为吴璇菲的“反叛”,那么她所告知的有关民间的一切是否真实就有待考量了。特别是有关她身份是否暴露一事儿。
“菲儿……本来母后还想多扶持你一段时间呢。但如今你如此不听话,就休怪母后了。”太后将手中的账本放下,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不受控制的傀儡,太后并不需要。所以,她要尽快再找一个人来稳固她的江山。
至于人选,她早已物色好了。
太后幽幽地揭开了车帘,目光盯在了陆察峰的身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