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权势与地位。
为了高高在上的皇位,为了流传千古的美名,多少人率领千军万马,绞尽脑汁,殊死搏斗,血流成河,方能一统江山。
皇帝,是一国之君,是实力,是权势,更是百姓的信任。
然而,这一切对于那位毫无野心,一心只想与心爱之人长厢厮守的吴璇菲来说,并非乐事,反倒是莫大的痛苦与压力。
一年前,夜深人静,刚登基为皇的吴璇明被不知名的刺客暗杀,神不知鬼不觉。
直到半夜,巡逻的侍卫突然发现,陛下的寝宫有鲜红色的血液流出。在皎洁月光的衬托之下,尽显阴森恐怖。他们几人面面相觑,心存疑惑地前往一探究竟,在目睹到寝宫内的场景之后,顿时惊恐万分,尖叫不已。
皇上那硕大寝宫中的一干人等,全部被杀,尸横遍野,鲜血淋漓。
巡逻侍卫们的尖叫很快便惊动了太后、国舅,以及当时的公主——吴璇菲。
芳龄十四的吴璇菲早已不是那个懵懵懂懂,鲁莽任性的小女孩了。她深知哥哥被杀意味着天璇国失去了一国之君,将面临动乱。
然而,女子终究为女子,政治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儿女私情占据了吴璇菲大脑的全部,她与一众宫女仆人一起跪在吴璇明的尸体前,痛哭流涕。
此刻的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失去吴璇明对于她母后来说,却有着更为深层的意思。
太后的眼角因泪水的流失而泛红。在短暂地被儿女情长左右之后,她迅速意识到了自己如今处境。
自古以来,母凭子贵。吴璇明死亡,那便意味着皇位将要传给那位远在边疆的另一位皇子。
纵使时光飞逝,记忆大不如前,但太后依然记得自己年轻之时为了争夺宠爱保全地位而对其他妃子与其子女所做的“不光彩”的事儿。
如若真的让其他的皇子取得皇位,那么太后那么多年来的处心积虑将全部付诸东流。乃至,接下来的下半生,她都有可能遭到“报复”。
太后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必须要确保自己的血脉成为皇帝——不论男女。
自然,唯一的血脉吴璇菲便成为了她的目标。
许是长久待在这皇宫之中的警觉性吧,在那一刻,太后的思路比任何人都要清晰。
她迅速下令封锁了皇城内所有有关“陛下去世”的消息,以及知晓这一切的人。同时,她还带了一批亲信前往了公主府。她不仅一把火点燃了公主府,甚至对府中的一干人等进行了屠杀。
还未从哥哥去世中反应过来的吴璇菲被母后这一连串的操作搞得满脸懵逼。她哭诉着跪在太后的面前请求放过她的仆人们。
然而这位刚刚失去了儿子的太后有如患了魔怔。她竟然温柔地牵起了吴璇菲的手,道:“皇上,你不要太伤心了,赶紧起来。”
皇上?她母后竟然唤这个身着公主服饰,头戴公主朱钗的她为皇上?因为失去了儿子,太后一时没法接受,所以错把她当作了皇兄?天真的吴璇菲还在给对方疯狂地寻找台阶。
吴璇菲对太后的神智迷失颇为心疼,赶紧解释道:“母后,儿臣知道您伤心,但也请您看清楚,儿臣是菲儿。皇兄他……他已经……”
“陛下。”吴璇菲的话音未落,国舅的声音淡淡地响起。那人趁着火光,嘴角微微一笑,道:“陛下,今夜遭遇刺杀的是菲儿公主,不是您。”他还不忘补充了一句:“陛下,请您不要因为失去了皇妹而太伤心了。”
“……咦?”吴璇菲的心脏骤停。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吴璇菲恍然大悟。
不是太后与国舅装疯卖傻,甚至,这两位老奸巨猾的人比谁都要聪明。
太后接着说道:“从此刻开始,你就是皇上了。”
疯了。
是这个世界疯了。
那一夜,火光冲天。整个世界的一切伦理道德,所有的逻辑,都伴随着那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唯有绝望,肆无忌惮地开始蔓延——
宫女仆人们早已被残杀殆尽,原本的哀嚎褪去,变得死寂。无处发泄的大火将矛头对准了吴璇菲与林木谭来往的书信之上。
那是吴璇菲的底线,是他们之间爱情的见证。吴璇菲冲了过去,用身躯护着那些书信,对母后以死相逼,方才让它们躲过了一劫。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她该怎么办呢?
她早已与林木谭联姻,她的人生是属于那位英俊潇洒的华陵国二皇子的。她喜欢他,渴望与他长相厮守,共度余生。
更何况,天璇国还有一位皇子在世,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介女流才是。
于是,自认为还备受宠爱的吴璇菲开始撒娇,闹腾,任性。她原以为,她可以像以前一样,以此换来自由。
但,一直以来备受关爱的她差点忘了,她的母后本就是利益熏心的一个人。
以前没发作,是因为她母后一直站于权力的制高点。曾经,她是皇后。现在,她是太后。
而当儿子去世,她的地位不保之际,她便会利用一切手段来维护自己,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
吴璇菲“幼稚”的反抗在她看来可笑至极。为了让这个“愚蠢”的女儿明白她此刻的立场。她下令将吴璇菲关押于皇帝的寝宫之中,灭灭她那嚣张的气焰。
太后对外宣称刺客杀入皇城,错杀了公主,火烧了公主府。皇上痛失妹妹,心急成病,整日躲在寝宫,卧病在床。
比起依赖别人,太后更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于是,她趁着吴璇菲“修养”之际,与国舅联合,全面掌握了政权。
一个多月的囚禁让吴璇明深刻明白了自己的无助与茫然,体验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妥协了,她懦弱了,她退步了。
但就算这样,在太后颁旨要让吴雨嫣与林木谭成亲之时,她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再度与太后唱了反调。
喜欢林木谭的这份情感深入骨髓。有时候甚至会让她忘记自己到底喜欢上对方哪一点?难道仅凭五年前的一面之缘,以及信件,就能让她深爱之此吗?
不。也许还有另一层原因吧。
因为,吴璇菲除了他之外,没有别的依靠了。
她只能去想林木谭,将那位风度翩翩的华陵国二皇子作为她的心灵寄托。唯有这样,她才能勉强地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中活下去。
所以,当小谭子出现之时,她的感情动摇了。
如果说林木谭是她心中的幻想的话,那么,小谭子便是幻想照入了现实。
她曾无数遍地想,如果小谭子是林木谭那该有多好,该有多幸福呀。
特别当知晓小谭子是男儿身之时,得知他并非郭小林之时,她甚至高兴得都快要跳起来。仿佛他只要不是郭小林,便可以成为林木谭一般。
帐篷外,小圆子的声音再度传来:“陛下,小谭子求见。”
试图从一切中逃避的吴璇菲蜷缩于案前,回答道:“不见。”
“可是,陛下……”小圆子犹豫了一下。这个像是被小谭子给收买了的奴才总是胳膊肘往外拐,道:“您已经好几天没有召见小谭子了。小谭子他不管刮风下雨一直都守在门外,他……”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很是同情:“奴才求求您了,请您见他一面吧。他犯下的过错,奴才愿意接受惩罚。”
吴璇菲:“……”
一定是搞错了什么。明明小圆子跟在吴璇菲的身边更久,但偏偏,小谭子却只用了几天的功夫就将对方收得服服帖帖。
小谭子……吴璇菲佩服他的才华,欣赏他的胆识,喜欢他的为人。
所以,她才会如此狠下心地说道:“朕都说了不见!”
明明如此想他,为何不见?吴璇菲自己都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她害怕自己的一次次推开,会让小谭子远离自己,会让他对她开始绝望。但是此刻的她心乱如麻,根本不敢去面对他。
请给朕点时间!——吴璇菲在心中如此作想。她需要时间去平复自己的心情,整理自己的思绪。
甚至,她需要充分的时间去找一个借口,原谅小谭子的欺君罔上。
帐篷之外,秋风拂过枯黄的草地,掀起阵阵涟漪。
早已将小谭子视为主子的小圆子一抽鼻涕,委屈巴巴,道:“小,小谭子,对不起,陛下不愿意见您,奴才……呜呜,都是奴才的错。”
“……”被吴璇菲拒绝了的林木谭的身影看上去孤单寂寞,心事重重。但此刻一见到小圆子哭花了的脸庞,他一时忘却了忧愁,竟开始安慰起他来了,道:“你哭什么!被甩的又不是你!”
可谁料这唯有一片忠诚,话术为零的小圆子又来了一句:“就是因为被甩的是你,奴才才伤心的嘛。”
林木谭差点没被气死,一个拳头打在了对方的脑袋上,呵斥道:“你才被甩了呢!乌鸦嘴!”
被打了的小圆子微微弱弱地抱着脑袋,不停地嘀咕着“对不起”。
林木谭望着华丽的帐篷,想念着篷内的心上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