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天璇国国君的十六岁生辰。
明明是大喜之日,奈何天公并不作美。黑压压的乌云飘在宛城的上空,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宫中,遍布于各处的大红色灯笼伴随着寒风大作,被吹得七零八落,竟然有些凄惨。
吴璇菲的生辰宴原定在御花园内进行,不过上天一副要下雨的模样,于是便干脆改在了大殿之中。
硕大的大殿内,吴璇菲身着龙袍,容光焕发。
台下,皇亲国戚,以及一众文武百官携家属一起举杯畅饮,为她祝贺,送上贺礼。
虽然吴痕涯今日突然收到了有关宣明军的消息,临时带兵前来,并未参与生辰宴,但,其乐融融的气氛回荡于大殿之中,依旧让吴璇菲倍感温馨。
虽然帝王之位不属于她,但是,她还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圆满下去。
奈何,事与愿违。
亦或者说,一切都太迟了。
“陛下,”宴会持续有一段时间了,众人皆是有些醉意。就在这时,一位老臣缓缓站起,双手作揖,道:“臣有一事儿要问。”
该臣子名曰孙楷,本已隐居。他能出席生辰宴,吴璇菲非常感激。
吴璇菲道:“孙阁老,您请讲。”
孙楷轻咳两声,声音有些嘶哑。他所言之事,让原本欢乐的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他道:“老臣最近听闻一些谣言,故而特来向陛下确认。敢问陛下,是否是女儿身?”
“……咦?!”良久的沉默之后,吴璇菲唯有发出了一个愚蠢的音节。
太后更是脸色苍白,呵斥道:“孙阁老,此事非同小可!你光凭谣言……”
“太后不必急于解释。”柳豪云淡风轻地打断了太后的话语。他的目光深邃,似是早有准备,道:“如若没有证据,臣等又岂敢冤枉陛下呢?”
“证据?”吴璇菲与林木谭对视了一眼。
柳豪冲着门外一挥手,道:“进来吧。”
“是。”一名士兵手托着一件衣服走了进来,在地上跪下:“见过陛下,太后。”
太后的目光扫过纯白色的里衣,眉头一皱。
她还未追问“这是什么”,吴璇菲便吓得站了起来,支支吾吾道:“这……你,你从哪里找到的?”
柳豪嫣然一笑,道:“看来陛下承认这是您的咯?”
吴璇菲没有说话。
柳豪从位置上站起,踏步来到了大殿的中心,凯凯而谈:“这是内人三天前送给陛下的一件里衣。里衣的背后绣有一对仙鹤。”
柳夫人点头,配合道:“是。说起来,仙鹤还是袁夫人推荐奴婢绣的呢。”
“我……”见众人的目光向自己聚焦,袁夫人有些慌了,道:“是。柳夫人的确来找过奴婢,并询问奴婢陛下的喜好。奴婢曾有幸与陛下见过面,知晓陛下喜欢仙鹤,便推荐给了她。”
太后听得雨里雾里:“你到底要说什么?”
“首先,我要向大家证明,这的确是陛下的衣物!”柳豪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奸诈的笑容:“其次,你们自己看便可!”
说罢,他将那件纯白色的衣服拎了起来。
顿时,全场哗然。
里衣的下半身,残留着大片血迹。
“这是,陛下受伤了?”“如果受伤,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吧?”“这个不会是女性的……”“难道陛下真的是女儿身?”众人议论纷纷。
柳豪见舆论的风向倾向自己,得意道:“陛下,您是不是需要……”
“需要什么?”林木谭的声音凌厉干脆,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道:“谁跟你说这是陛下的?”
林木谭失策了。
吴璇菲的确来了月事,而且好巧不巧,偏偏粘在了那里衣之上。而他送去程运那边清洗之时,却被告知那衣物丢了。
合着不是丢了,而是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阴谋!
林木谭道:“这里衣的确是柳夫人赠送的,但陛下不喜欢,就送给了温妃,这血迹怕是温妃的吧。”
柳豪冷笑道:“这可是男装。”
“男装又如何?”林木谭迎着柳豪的眼神,不甘示弱,道:“陛下送妃子礼物,难道还要向你上报不成?”
太后正愁没有借口,赞同道:“就是。大家切勿听信了柳将军的一派胡言!”
“你……”柳豪被林木谭的牙尖嘴利膈应到了,道:“早知道你会那么说,那么,就请温妃出来作证吧!”
“温妃现在深居后宫,岂是你……”
太后的话音未落,便听得柳豪大吼一声,似是忍耐到了极限,道:“既然你们不请她过来,那就休怪臣了!”
气氛,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变得奇怪。
“柳将军,你到底要干嘛?”太后一问完,方才意识到了一件事儿。大殿的周围理应都是羽林军才是,为何刚刚这位带刀的士兵能进来?
难道,这里被包围了?!
柳豪的声音继续,飘荡在大殿之中,道:“如若那人真是陛下,臣自然愿意效忠。只可惜那是一个女皇帝!我们都被骗了!”
他的话音刚落,大殿之外,一个信号弹在空中绽放,震耳欲聋。伴随着这个声响,顿时,宫外人声滔天。
“杀呀!”一群带刀的士兵蜂拥而入,将殿中之人团团包围。
众人纷纷乱成一团,恐惧蔓延!
太后惊慌失措,吼道:“来人哪!”
柳豪冷笑一声,道:“大殿已经被臣的人包围了!”
太后突然想到:“吴痕涯呢?”
柳豪道:“镇王爷接到宣明军作乱的消息,所以带兵前往镇压了。”
柳豪的话语传到众人耳中拥有了两层意思:第一,吴痕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第二……太后一愣,道:“你居然与宣明军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柳豪纠正道:“臣是为了天下考虑!”
◎
天璇国的皇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由于侍卫的分布不均,导致宫女仆人们所居住的西面皇城戒备相当松懈。宣明军与柳豪里应外合,直捣皇城。
曾经吴璇菲梦中的一切,成真了。
皇城之中,杀声四起,血光四溅。众多无辜的生命仅仅因为吴璇菲是女儿身而命丧黄泉,哀嚎遍野。
大殿之中,柳豪率兵欲取吴璇菲的首级。
幸好在场还有林木谭与袁恩浩两位高手。他们一前一后,应对蜂拥而至的敌军。
但是,敌我双方势力悬殊,要护着如此多的文臣与老弱妇孺,着实不易。
乃至,有些忠实的臣子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危而甘愿挡剑牺牲。吴璇菲痛心疾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懊悔。
甚至,她想着,如果自己死了,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会终结了呢……
“菲儿!”林木谭的声音闯入耳畔,将吴璇菲从绝望的深渊拉了出来。他道:“没事的,有我在!”
即使面对众多的敌人,林木谭还在在意着她的感受。吴璇菲猛烈地摇了摇头,将负面的情绪赶了出去。虽然她不能对抗敌军,但是,她决不能拖后腿。
身着龙袍,至少自己还是一国之君,还背负着天璇国的未来,吴璇菲的声音极具威严,道:“大家不要慌张,也不要四处逃窜,都过来围成一团!老弱妇孺在里面,强壮的男子在外面!”
这样,不仅能缩小林木谭等人保护的范围,也能凝聚众人,减少死伤。
众人被陛下的威严震慑,纷纷听命。
然而,敌军众多,就算聚在一起也不过是拖延被杀的时间罢了,关键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吴璇菲灵机一动,忽而想到了那日陆察峰突然出现在太后寝宫的一幕,恍然大悟:“对了!我们去母后的寝宫!”
“哀家的寝宫?”被包围着的太后一愣,不得不佩服吴璇菲的临场反应。
“好!”听到吴璇菲的命令,林木谭仿佛心领神会,并未询问缘由,道:“袁恩浩,我打头阵,你殿后,一起杀出去!”
“哼!”柳豪冷笑一声:“面对这黑压压的士兵,你们真以为自己逃……”
“呜啊啊啊啊!”
柳豪的话音未落,便听得队伍的后方传来了悲鸣。
程运与陆淑儿带着淑云帮赶到了。
战局,开始逆转。
程运杀到了林木谭的身边,道:“对不起,主子。臣听到皇城内有动静,便立马通知了亲信去做准备,所以来迟了。”
“无妨。”林木谭瞧了一眼吴璇菲等人,道:“先撤吧。”
“是!”
陆淑儿的目光扫过了陆嘉实,见其安然无恙,方才放心。
有了程运的加入,撤退变得更为稳当。
众人退入了太后的寝宫,留下林木谭、袁恩浩、程运等人在外战斗,拖延时间。
太后打开了一条密道,道:“这密道通往国舅的府邸。”
此刻四面楚歌,众人也无暇顾及为何太后会建造一条通往国舅府的密道,道:“撤吧!陛下,您与太后、长公主先行!我们紧随其后。”
“好……”吴璇菲踏入密道之中,又犹豫了一下,转身看向外面战斗的林木谭,心存担忧。
同样转身的,还有吴雨嫣。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担心的是到底是林木谭呢,还是袁恩浩。
“快走吧陛下!”
最后,在众臣子的催促之下,吴璇菲与吴雨嫣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