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旧公主府唯有几位仆人早起做着准备,异常安静。
直到,吴痕涯气势汹汹地闯入,方才让整个府邸从寂静之中苏醒。
袁恩浩与众人试图拉住吴痕涯,道:“王爷,长公主还未醒来,要不您去大厅坐一下?”
吴痕涯的气势势不可挡,他的言语干脆利落,道:“滚!让吴雨嫣出来见我!”
“王爷!”袁恩浩与玉儿等人站在了吴雨嫣的房门口,势要守护这最后的防线:“长公主是华陵国的王妃,您这样子冲进去恐怕不合适!”
袁恩浩看向了陆淑儿,试图让她也帮忙说上几句。
陆淑儿着实被吴痕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道:“就是啊。王爷,您冷静点。”
吴痕涯知道自己的冲动,但是,他此刻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庄永丰为人聪慧,再加上有易容的加持,故而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极小。除非,有人背叛。
可是,庄永丰是奸细一事儿鲜有人知,林木谭与吴璇菲更是不可能会背叛。除非,是吴雨嫣。
而且,好巧不巧,正当吴雨嫣知道了“章学之”的身份,庄永丰便被杀害了。
他不该吴怀疑自己的亲生妹妹,但无可否定的是,她的嫌疑最大。
吴痕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道:“那就让她现在出来!”
“皇兄在找我吗?”吴雨嫣的声音在雨中显得微不足道。
袁恩浩与玉儿一惊,朝紧闭的门看了一眼,颇有些吃惊。
玉儿赶紧过去,接过了吴雨嫣手中的雨伞,扶着她进屋:“王妃,您怎么在外面呀?”
吴雨嫣的声音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晚上因为害怕,喝了太多的水,所以就……”
玉儿心领神会,道:“那也不要一个人出去,多危险呀。有事儿您呼唤奴婢。”
“好,我下次注意。”吴雨嫣浅浅一笑。
袁恩浩沉默不语。他明白,吴雨嫣在说谎。
袁恩浩刚开始的确听从了吴雨嫣的命令,前往了院中看守。但伴随着子时突然下起的倾盆大雨,他担心吴雨嫣被会惊醒,故而偷偷守在了她的门外。
也就是说,如果吴雨嫣出来,他定是知晓的。
除非,对方是在子时之前出去的。可是,如果真是子时之前出去,那么,难道对方在茅房中待到了天亮不成?
虽然心中犹豫,但袁恩浩还是将主子护在了身后,道:“王爷,请您有话好好说。”
吴痕涯的目光扫过吴雨嫣全身湿透的衣裳,冷笑一声,道:“这旧公主府中是没走廊,需要露天行走吗?你至于弄得那么湿?而且脚上全是泥?”
吴雨嫣被玉儿扶着,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答:“从茅房出来,我见梅花凋零,便多看了几眼,所以才搞成了这般模样,让皇兄见笑了。”
“谁能证明?”吴痕涯问。
“没人证明!”玉儿哪能忍受自家王妃受辱,道:“要不奴婢带您去院子走一遭?”
袁恩浩也接了一句:“王爷,长公主昨日受惊了,看到凋零的梅花,有感而发实属正常。”
在吴痕涯看来,没有证据的言论,实属瞎扯。但是,他也同样没法证明对方所言虚假。
吴痕涯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道:“嫣儿,我这次前来,只想问你一件事儿。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我。”
吴雨嫣不动神色,道:“皇兄请说。”
吴痕涯不再拐弯抹角,亦或者说,他对于这位皇妹还残留着最后的信任,道:“关于‘陛下在三日之内会出现在闹市’这个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吗?”
“不是。”吴雨嫣摇了摇头,故作委屈,似是想要博取同情,问:“皇兄这是在怀疑我?”
“不然呢?”可惜这招在吴痕涯的身上没用,道:“邀请陛下出宫去闹市,是你的主意吧。除了你,还有谁会那么巧知道这事儿?”
博取同情失败,吴雨嫣真想冷笑一声。对于谎言,她信手拈来,道:“关于这事儿,其实我早在府中多次提起,可能是府中的人听过之后传出去的吧?当然,”她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如果皇兄要证人,你大可以问玉儿他们。”
玉儿护主,道:“奴婢可以作证。”
吴痕涯信不过吴雨嫣的贴身侍女,将目光移到了袁恩浩的身上。
袁恩浩一个迟疑,答:“臣也能作证。”但是,他却从未听吴雨嫣提起过。
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陛下遇刺一事儿的矛头会突然对准了吴雨嫣?
“罢了。”吴痕涯怒火中烧,道:“但愿皇妹是无辜的。不过,”在转身离开之际,他又补了一句:“如果庄永丰的死跟你有关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好……”吴雨嫣不禁冷笑。庄永丰?庄永丰不过是一个属下罢了!而她,可是他的皇妹啊!
吴雨嫣不解,故而得出了一个结论:没错,她身边的人都有病,病入膏肓!
所幸苍天是帮她的,所以才会让她准时赶了回来,并未让吴痕涯察觉到异常。
玉儿忠心护主,自然会站在她这边。至于袁恩浩……哼,原以为是吴璇菲的走狗,现在看来还是有点用处嘛。
吴雨嫣的内心被黑暗覆盖。
◎
吴痕涯与吴雨嫣告别之后,便立马参与了宣明军的围剿之战。但是,他们率兵攻打了八个根据地都一无所获。
雨过天晴,天色渐渐变得明亮。
吴痕涯这才发现,脸上残留着的水渍并非雨水,而是自己的泪水。
庄永丰——他最能耐的下属,他最信任的朋友,就这样离他远去了……
◎
当程运将一切上报给了吴璇菲与林木谭之时,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初次见面是“章学之”,那个常挂眯眯眼的男子智慧而又神秘。再次见面是庄永丰,他的身手了得,身负国家重任。
而此刻,他的主子还未登基,他还未加官进爵,就这样消无声息地去世了。
林木谭长叹一声,道:“这事儿,跟程器说一下吧。”
程运先是一愣,而后点头,道:“是!”
“还有,”林木谭的手按在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上,道:“安插的眼线被除,接下来宣明军的举动将更加难以预料。程运,你与陆淑儿多留意一下民间的举动。”
“是!”程运应了一声,便告退了。
吴璇菲的精神萎靡,望着空气发呆。皇兄一向爱戴下属,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奸细到底是谁?真的是皇姐吗?可是,为什么她要那么做呢?
思绪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吴璇菲自言自语地来了一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宣明军,真的会造反吗?”
林木谭望着她的双眸,溢满了同情。他一把抱住了她那娇小的身躯,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心吧,一切有我在。”
“嗯。”吴璇菲重重地点头,将所有都交付给了对方。
然而这一次,林木谭恐怕要让吴璇菲失望了。
因为,宣明军吸取了“朝廷安插眼线”的教训,再加上有吴雨嫣的帮衬,他们的行动更为隐秘了。哪怕是作为民间组织的淑云帮也难以察觉到端倪。
在宣明军的秘密策划之下,谣言开始竞走。有关天璇国国君是女儿身一事儿的谣言——
然而,谣言并未无规则地瞎传,而是指定地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所谓的某些人,既有百姓,也有官员;既有文官,也有武官。
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似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让天璇国付出愚弄百姓代价的机会——
直到,吴璇菲十六岁生辰的来临。
◎
吴璇菲生辰的三天前,西北大将军柳豪的夫人——柳夫人曾来找过她。
说起这柳豪,可谓是相当出名。当然,是贬义的意味。
柳豪的脾气狂躁,嗜好权势。先皇怕他终有一日会闯下大祸,便与陈猛联手,剥夺了他的兵权,并将他派往了西北镇守。
对此,柳豪一直怀恨在心。
太后因对吴痕涯日渐壮大的势力有所忌惮,便正好利用了柳豪与陈猛有仇这一点而暂时召他回城,牵制吴痕涯。
明明说好的“暂时”,但柳豪却带着全家老少风风光光回城,似是要在这里定居一般。
不过,朝廷中的纷纷扰扰终究与女子无关,吴璇菲还是非常欢迎柳夫人的到来的。毕竟,人家是来祝寿的。
柳夫人将一件由上等丝绸所制的里衣呈上,道:“陛下,这是奴婢在得知能够回城面圣之时,特地为您赶制出来的里衣。奴婢是女儿身,怕在陛下生辰当日没有资格开口说话,所以便早早过来献礼,望陛下不要怪罪。”
吴璇菲瞧了一眼,发觉里衣的背部,绣着她的心头好——一对仙鹤:“多谢柳夫人。柳夫人有心了。”
“陛下喜欢就好。”因官员夫人不能随意进出皇宫,柳夫人今日还是趁着太后召见他们一家,方才抽空出来。如今时间差不多了,她赶紧站起:“那么,奴婢就先告退了。”
送走了柳夫人之后,吴璇菲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道:“仙鹤!木谭,这是仙鹤啊!”她一生最想要的,便是与林木谭闲云野鹤。
林木谭不解风情:“仙鹤怎么啦?又不是没见过。”
吴璇菲:“我还真没见过活着的仙鹤。”
林木谭:“……”
见吴璇菲如孩子般兴奋,林木谭还是提醒了一句:“话说,又是一个月过去,你注意着点日子。”
“知道知道!”吴璇菲推着林木谭出门,道:“出去,我要试衣服了!”
林木谭:“……”